有时心动(43)
我笑着问他：“那你都喊着什么？”
他垂下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最初我在喊，为什么？我站在那里，一个月都在问为什么？”他叹了一口气。
“然后？”我试着问他。
他扭头同我对视，突然笑了笑。
问我：“你姐姐现在还好么？”
知了在林间聒噪，少有游客走过来，烈阳被树荫一遮挡，只剩下碎碎的光晕，在他问出这句话后，所有的一切都寂静了。
我没有料到他就这么直白的问了出来，我以为最起码他会酝酿一段时间，以一种婉转的方式来问我。
我愣了一下，回答他：“芊芊在几年前，在H市，不幸坠楼过世了。”
我以为他会伤心，然而他只是张大嘴，啊了一声，松开了牵住我的手，咬唇闷头走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恢复了理智一般，回头过来扶我。
“我以为她过得很好。”
“其实，我跟她只相处过高考前的两个月，那时候，她找到我……”他扶着我，慢慢走。
“她来找我的时候，我连话都不会说了，我喜欢她，从见到她第一眼就喜欢她，那时候，我不像别人那样擅长交际，也不像她身边的男生那样苗条英俊，我想认识她，可是不知道要跟她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以什么方式让她青睐。”
“她来找我，对我说，如果我能够辅导她，帮她提高数学，在模拟考试里提高40分，她便同我交往。”
我想了想，那的确是姐姐的性格，她一贯喜欢争取任何可以争取的东西，或者说，没有可能的她也要创造机会去争取。
他停住了回忆，缓缓走到一颗榆树旁边，慢慢靠了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不开口，我也不去催他。
过了一会儿，他又继续回忆：“我竭尽全力去辅导她，帮她勾画那些可能考到的试题，她对我也很好，前所未有的温柔，我记得她的笑容，像是有魔力一样，瞬间能够让你的心不属于自己。”
我听着他入神的回忆，心中不免觉得有些难受。
为他，也为自己。
连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听着他的感情往事，心中会酸涩成这样了。
“我帮她提高了不止四十分，大概有足足有六十分吧，所有老师都很惊讶，她也很开心，毕竟分数足够考到她心仪的学校。高考结束后，我都不敢主动找她，可是我又不甘心就这么同她淡了。虽然我知道她并不会真的同我交往，但是我真的不想放弃她。”他叹了一口气。
“连自己都不愿意照镜子看自己，我怎么能指望她能多看我一眼？”
“高考那段时间，她唯一一次对我和颜悦色是有天早晨，我拾起她掉落的发夹追过去还给她，她笑着对我说谢谢，笑容是那样的温暖，见我流了汗，还递了纸巾给我擦汗，后来，那成为了我最好的一段记忆。”想到往事，他的眸光都柔了几分。
我大吃一惊，其实那次并不是姐姐，而是迟到了的我。但是这个时候说出来，段章肯定不会相信的。
那次睡过了时间，姐姐也没有叫醒我，我从家里出来走得匆忙，平光眼镜也忘记戴上，头发也来不及梳理，平时遮挡着额头的刘海都根根翘在头上，
索性用了姐姐的小发夹直接把刘海夹了上去。
“后来，我写了一封情书给她，一字一句斟酌再三，所有遣词造句都选了又选，恨不得蘸着心血表露心迹，她拿到了信件，向我致谢，客套又疏远。”
“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至于怨恨她，怨恨自己。”
“高考结束那天，我在校外的巷子里等待她来，其实只是想要最后同她相伴回家一次，可是我等来的是好几个男生的拳脚。”
“我们家住的是老干部大院，他们嘻嘻哈哈在门口贴图，一副一副都是癞蛤蟆吃天鹅的手绘，而我的情书在学校的论坛被顶到居高不下，每天嘲讽我的恶意短信和电话不计其数。”
“她却连见都不愿见我，我拨电话过去，只是要求一个道歉，她在电话里用尽嘲讽，我这辈子听过的所有刻薄之词都不抵她的一句，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崩溃。”段章回头来，朝我弯了弯嘴角，笑得十分勉强。
☆、卷一 45
回忆往事，他的身体都禁不住颤抖，我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要不，我们不要回忆了好不好？”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安安，你跟她不一样，你善良而且单纯，连骗别人都蠢蠢木木，让人一眼望穿，其实一开始你接近我的时候，我觉得挺诧异的，你跟那时候的个性差得太多，如果不是你的笑容，我几乎以为你是另外一个人。”
“原来盲的是眼，心从不曾骗我一分。”他感慨。
“那你用对待霍芊芊的态度来对我？将我一直当作她，即便是我们俩个个性完全不同，你也一直宽容着爱护着我，那么，你那些爱护和珍惜，到底是对我还是对她？”我没有忍住，脱口而出多日来的疑问。
他愣了愣，却没有回答我。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我状似无意的问他：“刚刚你说你每天上来呐喊，你后来喊了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说：“霍芊芊，我不恨你了，我会变得更好，我要让你刮目相看，我要再次见到你的时候，让你真的爱上我。”
这句话，直戳我心，我差点被激出眼泪。
这便是答案吧？
这句话一瞬间将我变得如此狼狈，我有多后悔刚刚问出那句话。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关怀，其实都是给予家姐的，而我在这场故事里，就如同一个打酱油的存在，可笑的欺骗，可笑的依赖，还有可笑的爱上了他。
“啊，不要说话了，我们估计落后很久了，比比看，谁先到道观！”我抬高声音，抢在他前头疾步走了出去。
风吹来的时候，脸颊上的湿意贴在脸上涩然，我狼狈到不知道如何自处这些溢出的泪水，我连抬手擦拭它们都不敢，生怕一个动作，让段章发现我狼狈的在流泪。
“你跑得这么快，以后的山路可怎么办？”段章在后面叫我，好几次他要追上来，我咬着牙狂奔，生怕他追上来。
汗水混合着泪水，终于在到达半山腰道观的时候，被我用擦汗的动作给擦拭干净了。
这座道观香火颇旺，我进去的时候，有道长过来相迎，看见我和段章，含笑致礼。
我和段章从善如流回礼。
段章赶过来第一件事就用手指点我的头：“跑跑跑！！！你就不想想你跑这么快，余下的路怎么办？你就不能想事情完善点，你脑壳里藏着的都是黄沙么！”
我朝他翻白眼，站在一边的道长忍不住轻笑出来。
他说：“今生缘分不容易，言语相让才是正道。”
我脸红了红。
道观中间立着一坐红木做就的木桥，桥下一片漆黑。
不知道填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