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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月(87)

“……?”

我为什么要见杀我的凶手?金总觉得这个管家脑子可能不太好,就算这个大少爷过去跟凶手爱的死去活来,这他妈一剪刀捅下去,罗密欧朱丽叶也得翻脸好不好?

金总自认没有斯德哥尔摩症,金总摆摆手:“不见不见。”

周裕有些吃惊,他试探着再问:“您这是还生白小爷的气?”

金世安非常不理解地看着他。

白露生,捅了你们少爷,捅得半死不活,然后你这个狗|日的管家,居然在这里问,少爷是不是生那位白小爷的气?

金少爷是被虐狂吗?

金世安想说“我不揍死他都是给他面子”,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虽然脑子不大,但起码的保命智商还是够用的――按照旧中国的等级制度,白露生刺死了金大少,早就应该被扭送警察局,或者被暴力家奴们打个臭死。但他现在安静如鸡地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仍然享受着锦衣玉食的优待。

金世安心中了然,这个白府里,所有下人,都在不动声色地保护那位白小爷。

他们未必真的忠诚于自己,相反地,他们真心效忠于白露生,哪怕他杀了人。

好在这个少爷仍有威严,不是软脚虾的货色,看下人们的表情就知道。

暂时不要撕破脸比较好。

金总心中窝火,还加委屈,他见周裕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尬笑一声:“什么意思,我不能生他的气吗?”

这话他问得没什么心机,纯属投石问路,而听在周裕耳朵里,这无异于严厉的申饬,他看着金世安唇边挂着的尬笑,心中是一阵惊雷滚过。

少爷这是在含蓄地责难,责难他轻描淡写地放过了白小爷。

金世安见他发怔,忍不住又问一句:“所以我还想问,我是不是没有家?为什么我要住在白露生家里啊?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问的都是大实话,真心不懂,纯属求教,哪有住在戏子家里的大少爷,伤得都穿越了还不赶紧送医院,家里也没人搭理没人问,这都是什么骚操作?

金总想回家,至少别寄人篱下。

不过听在周裕耳朵里,这就全是反问句了。

周裕一骨碌跪下了:“少爷饶命,是我混账,我这就知会太爷,您千万别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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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义侠

hi sir露生倒仰着笑道:“这算什么?您又不是没见过小时候张妈打我, 哪次不比这个狠?我不是照样唱戏吗?”

金世安在一旁嚼着苹果, 斜眼看他:“拉倒吧,多打两次你就去见马克思了,光着屁股养伤爽吗?”

柳婶赞同:“可不是,小爷好生养着, 听少爷的话。”

露生又把腿扳起来,立在花架上:“一技傍身,总是好的,十几年的功夫怎能说废就废——哎!柳婶你别拉我呀,我这儿练功呢!”

金世安在一旁煽风点火:“柳婶把他裤子脱了,老子瞧瞧他屁股上留没留疤。”

柳婶真个上手来抹露生的衣服,露生慌得跑开:“贱皮贱肉好得快,哪有当着人脱衣服的道理!”

柳婶和世安都大笑, 金世安吐了果核道:“那你接着练吧,这柔韧性上床绝对没问题。”

露生红了脸,将碟子里的糖莲子向他一气乱掷:“偏你肯说这些浪话, 我也好了, 晚上不许你来叨三扰四!”

金总拿手上的报纸当盾牌:“闹个鬼?我他妈看报呢——哎哟!崩我鼻孔里了!”

起初露生伤得厉害,夏天里炎症反复不断,金世安存心和金忠明对着干, 你说包养戏子是丑事,我偏要满城地寻医问药, 给金忠明气得上鸡鸣寺, 吃了好几天的斋。

金世安知道他是装腔作势。

有时他真佩服老太爷这个三面见风的计谋——如果金世安不敢寻医, 那么白露生吃苦受罪,金忠明很得意;如果金世安隆重地求医,那正好坐实了金少爷冲冠一怒为蓝颜,傻子实锤;如果金世安小心谨慎地求医,那流言只会更加甚嚣尘上,如同之前被刺杀的传闻一样,消息这种东西,你越瞒,大家越感兴趣,什么都不用说,群众会为你脑补一百集宅斗大戏。

无论怎样,金老太爷都不吃亏,他只需要假装很生气,就万事ojbk。

金忠明虽然没有经历过热搜的时代,但显然即便把他放到21世纪,这只老狐狸在操控舆论的技巧上也是技能满点。

全城人都笑话金大少给戏子迷了眼,现放着秦家千金不肯娶,现在还大张旗鼓地给戏子求医——难怪金老太爷足不出户,这是要被孙子气翻过去。

大家都觉得金家没什么指望了,不知是不是为着这个缘故,上面似乎也对金忠明放松了许多,并无专员前来榕庄街访查,周裕奉命去金公馆窥探了几次,喜滋滋地回来禀报:“齐松义照样出门看生意,老陈说家里没事。”

金忠明也乖觉,闭门称病,外人一概不见。

秦烨没再说什么,鼓楼两间商行被他接手,很快就重新开张。周裕回来说给大家听,先骂一句:“姓秦的好不要脸,这洋行拿走也就罢了,火烧屁股地开张,真把他闺女当成货腰娘了。”

金世安听说了,只是冷笑一声——这种见利忘义的事情,他上辈子还没看够吗?秦萱蕙真是可怜,摊上这种狼心狗肺的爹。

别人的事情,他管不了也救不起,他有更麻烦的事情要处理。

每个时代的金融生态都不一样,而此时的民国,正是中国资本市场的的青苗期。它会经历一个模糊的爆发阶段,又在解放后再次进入冰冻,事实上,中国的资本发展是断裂开的,金世安熟识的金融盛世,应当是从70年代改革开放才起步,但整个国际市场的金融规则和金融环境是不会变的。资本总是从野蛮走向规范,现在的中国市场,处于基础又野蛮的拓荒时代,它少了很多法律约束的明规则,多了很多金世安不太了解的潜规则。

在什么山头说什么话,80年代下海,90年代炒楼,两千年炒股,一零年玩对赌。学做生意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先了解外围,再了解核心,露生虽然不做生意,但他跟在金少爷身边近十年,对商界这块是不知底里也知皮毛。

眼下他是最好的老师。

露生犹有些怯意:“这让我怎么说?万一说错了,岂不是教坏了你?”

金世安笑着坐下:“就是要你把我教坏了,真正的生意流程不用你管,我会去问我爷爷,你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连露生都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大家统统都知道的事情,也就是所谓的“常识”。

总不能连常识都不懂,就跑去问金忠明,一旦损失了金老太爷的信任,别说接理家政,恐怕连生意都不让他碰了!

金总当年能够驾驭他假妈一样的学姐副总,凭的就是懂规则,本事不如你不要紧,关键是明暗规矩大家心里都有数。

金学弟重托,白学长岂敢有负,白学长夜夜苦思冥想,将现今工商业界的大致情况,凡自己所知的,缕了十几张图表来,日日与他讲解。两人芙蓉荫里,蔷薇花下,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下课了还各自选修,白露生同学选修艺术体操,金世安同学选修近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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