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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月(63)

“那是他看不起人,再说了,他要骗你的钱,自然把这事儿往难处里说。”

“你没听他说吗?比你轻的人有的是,但是一个都没戒掉。”

露生瞅他一眼:“我就偏要做能成的那一个。”

“哎哟,不要操蛋,先听我说。”

医生是建议用鸦片酊来缓解治疗,慢慢降低摄取量,逐渐也就能够脱离药物的控制。金世安觉得这方案非常靠谱,类似于后世的美|沙|酮治疗法。看露生风吹吹就倒的样子,这个方案也的确合适。

花钱请医生是正确的。

谁知他把这方案说了一遍,露生却摇首道:“今日减些,明日减些,减到何日才是个头?这法子我从前试过,只是骗有钱人家另买一种药,自己哄自己的。”又说:“怪道他说一个成功的也没有,去了大毒,又来小毒,可不是永无根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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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家训

hi sir他从来没有写过繁体字。

这感觉恐怖极了, 也绝望极了, 更绝望的是周遭所有人都对他很恭敬,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异样。

金世安很想问问, 你们就不觉得我哪里有什么不对吗?

这根本不是我啊!

他越想越急,在心里喊爹叫妈, 然后才想起他父亲早就带二奶移居上海, 快三年没见面了, 他母亲远在北京,也是不到过年不来消息,他的家庭是分崩离析的家庭。过去以为朋友还能信得过,现在发现朋友是情面上的朋友, 他和他们只有金钱的往来,只要有钱,换个人也无所谓的关系。

二十七年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 悲从中来,还得习惯性地告诉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硬憋,憋着憋着, 把自己憋醒了。

金世安坐起来,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脸上全是泪。

他感觉这个梦做得很操蛋,不仅真实而且憋屈, 还不如梦个范冰冰春宵一度, 反正都是假的, 美女总比恐怖片好吧?

金世安就是这样,凡事愿意往开阔的方向去想,再有什么解不开的郁闷,眼泪擦擦就算了。他坐起来伸胳膊伸腿儿,觉得自己能控制身体的感觉真好,祈祷瘫痪似的恐怖大梦千万别再来第二次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枝头。周裕领着一群家政人员守在门口,见他醒了,都涌进来谢恩,因为今天大家都没挨打。

他们深知金老太爷的脾气,一旦生气必须要打人,这个打人是带弹道弹射的,左边打不着就自动平移到右边,通常来说打人目标可以变,但打人这件事是不会变的。白露生没挨打,那挨打的就得是府里下人。

周裕报知金忠明之前,大家全吊着一颗心,估计当时能笑出来的只有陪伴金总的逗逼萝莉,她才十二岁,只会吃饭干活,别的不懂。此时这个萝莉也跟在大家中间,傻头傻脑地“谢谢少爷”。

金世安一见她就笑起来:“哟,小胖子,你也来了?”

萝莉舔着嘴巴道:“我叫珊瑚。”

大家见少爷笑了,也都宽心微笑,又摆茶递饭。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妈谢得最真诚,几乎没抱着金总哭起来,又要下跪。

金世安连忙扶起来:“有话好说,大妈你哪位?”

周裕道:“这是厨房里的柳婶子,柳艳,从春华班跟着白小爷来的。家里丫头小子,也是她管着,有什么事叫她叫我,都是一样的。”

柳婶拭泪道:“少爷不计前嫌,能留我们小爷一命,我当牛做马地报答你。饭菜素淡,是老太爷的意思,少爷要还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

金忠明走前交代了,伤病昏聩要清淡静养,未出百日,不能见大荤,要按他的意思,今天晚上仍然是白稀饭。好在金世安初来乍到,正确地团结了基层群众,群众们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于是端上来的饭菜是偷梁换柱的“清淡”。两碟醋浸的小菜,青的是佛手,红的是红苔,中间圆圆一大盅奢华plus菜泡饭,是拿口蘑吊了汤,火腿细切如沫,选清香爽脆时蔬加金银耳,全切碎丁,望上去是绿到清真的素,吃进嘴是荤到飞天的鲜。

金世安觉得这个柳婶简直太会办事,吃得眉开眼笑。他听周裕一提,也想起队友了:“你们白小爷呢?”

柳婶有些欣慰:“知道少爷记挂着,小爷已经吃过了,在东边房里歇着呢。”

“他没事吧?”

“都好,只是好些日子不见你,今日见了,难免伤心。”柳婶一面给他添茶,一面擦着眼睛道:“少爷,你别怪小爷,他当时也不是故意,这些日子悔得什么似的。我们怕他见了你那样子要寻短见,所以一直关着不叫他出来――他也是一心的要和你好,决没有害你的意思。”

金世安心中嘻嘻一笑,饭也没心思吃了,胡乱拨了两口就往外跑:“知道了,我去找他。”

柳艳周裕慌得劝道:“吃完了再去也不妨的,小爷这时候还没睡。”

金世安心道老子不来他敢睡吗?口里只说:“不吃了,饱了,有零食给我留一口,最好是肉。”一头说,一头披着衣服就去了。周裕在后头追着问:“少爷还记得小爷是哪间屋?”

金世安又把脑袋伸回来:“哪间?”

大家都掩口而笑,柳婶笑道:“对着天井当中那屋,点着灯的。”

金世安一溜烟地去了。

在金总的构想中,这场重逢应当是惊喜的、胜利的、充满希望的,还没见面他就已经想好了怎么调戏白杨――现在入乡随俗,就叫白露生吧。

他历史本来就烂,中国近现代史更是有如文盲――要是穿到古代,金世安好歹还能背几句床前明月光冒充才子,穿到个民国来,真是一脸抓瞎。但他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从小受过的爱国教育还在,他知道南京未来将会发生什么。

此时是1930年,再过七年,这个城市将遭受一场血洗的屠杀。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万人坑中的一堆枯骨。

他还有不到六年的时间。或者,拯救他自己,或者,拯救这个世界。

眼下看来天意垂怜,他拥有少爷的身份,而队友现在是“白小爷”,拥有稳定的群众基础,只要两个人齐心协力,完全可以弄到一点小钱钱,逃到安全的、未来没有风险的香港去。到时候把李嘉诚发家致富的路子全抄一遍,你娶张曼玉我娶李嘉欣,好像孙周娶二乔。

简直计划通。

他走在花园的小道上,心里全是战友重逢的期待,看月亮都比平时明媚。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理想一向很丰满,而现实总是很操蛋。

一个小时后,他从白露生的小房间里灰溜溜地出来了。

整个会面气氛尴尬,总体来说像两个演员在横店的相邻片场各说各话,左边在演《风声》《暗算》《伪装者》,而右边在演《红楼梦》。

白露生活像黛玉附体,一见他就哭起来:“你教我死了也就罢了,好好的又救我做什么?”

你也太会演了,金世安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不得不说大部分喜剧效果是随着新鲜感诞生的,这张脸他非常熟悉,但这个哭哭啼啼的黛玉模式他是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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