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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月(236)

金世安吹个口哨,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三月花期,新旧相续,花是无心开了无心落,春光就这样,踏着落花去了。

白府里静悄悄的,只柳婶一人迎出来,服侍他沐浴更衣。柳婶见金世安一脸的心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看少爷这个样子,秦小姐只怕就要进门了。

柳婶在心里叹一口气。她是跟着白小爷从春华班出来的,一手带大了小爷。虽然心里明白,戏子薄命,更何况是个男旦,养在人屋檐下,只是个玩物。金大少终究会成为别人的丈夫,总不会和男人过一辈子。

白小爷对金少爷的情意,柳婶都明白,这份情原本不应当。当初露生把金世安刺伤,柳婶已经做好了陪着小爷逃出金家的准备,偏生白小爷一条筋,死也要死在金家。

柳婶心疼她的小爷,更想起他素日许多恩德,只愿金少爷能放她小爷一条生路,各自过生活。谁知柳暗花明,少爷醒过来,两人又好起来,亲亲热热地过了半年。可世间风波难平,该来的总要来。有钱人终归是见异思迁,金大少今天兴头头出门去,入夜才回来,压根没把白小爷放在心上。

――哪怕问一句也好呢!

金世安并没察觉她的脸色,洗了澡便叫倒茶拿点心,他闷声啃着酥糖,心里还在想秦萱蕙说的事情。吧唧吧唧啃了半天,抬头见柳婶还没走,忽然回过神来:“露生呢?”

露生怎么没出来迎他。

柳婶忍气道:“睡下了。”

金世安一头雾水:“这么早就睡了,他不等我回来聊天啊?”

柳婶更气了,索性跪下来:“少爷,你放白小爷走吧。既然是要成家立业,养着戏子也不好听。小爷为你死去活来,你心里要是没有他,你就放他出了这个门。我给你磕头。”

金世安就烦他们跪,一跪准没好事,他一把扯住柳婶:“哎别,话说清楚,他又怎么了?又抽上了?”

柳婶伏在地上:“小爷打你出门就晕过去了,灌了好些水才醒转,这一天不吃不喝地躺着,喂进去的东西都呕出来了。”她怕金世安暴躁,“不是小爷不肯吃,他是太虚了,这些日子无日无夜地伺候你,什么身子禁得住这样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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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繁花

hi sir临别时分, 露生还挣扎着将金世安送到门口,喁喁切切地嘱咐他:“你晚上肯喝白茶, 叫柳婶换了普洱罢,那银针也是有兴头的, 现下伤着,别扰了神思。”

金世安哪有话说,当然好的好的。

露生又道:“那些小丫头肯偷懒, 你瓶里的花换了不曾?这季节你不供桂花是睡不着的。”

你们精致男孩屁事真多,金世安崩溃地点头, “知道知道。”他唯恐白露生再说什么操蛋的话,最后几乎是抱头鼠窜。

举头望明月, 只能说明月知心事,这会儿月亮都不明媚了!

回到屋里, 只有一个不知名字的小丫头等在屋门口, 坐在脚凳上打瞌睡。金世安垂头丧气, 招呼也不打, 倒头就睡, 小丫头在窗户外说“少爷擦个澡”, 金世安也不理她。周叔和柳婶只当是露生跟他又拌嘴,讷讷相看,只好随他去了。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蒙着头叹气, 只觉得前程渺茫, 毫无着落, 心里难过得很,难过得都睡着了。偏偏又梦见有人用他的身体来回行走,一会儿看见前女友秦浓,一会儿又看见以前的朋友李念,一群人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金世安心里烦乱极了,好像人困在幽井的狭壁之中,上不得也下不得,一股巨大的孤独笼罩了他,是汪洋海里看不到边的孤舟的漂泊。

他也不是生来就耐得住寂寞,因为还指望有个朋友,所以一直毛毛躁躁地活着。从前是,现在是,以后恐怕也如是。他一想到白白救了个不相识的家伙,拘在这小院子里形同软禁,心里更是烦上加烦,再想到从今往后就是单枪匹马,心里有胆怯,也有困惑,说白了是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想要有个人商量心事,有个人肝胆相照,哪怕这个人是为了钱也好。但那个人不应该是周裕,也不会是柳艳,也不会是他爷爷。

至少要和他年纪差不多才好。

他想念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了。

经历了头一夜的超gay气氛,金总生怕白露生第二天要来缠他,吓得在屋里躲了一早上。谁知白露生那头鸦雀无声,一点来缠的意思都没有。回思那天他救了白露生晕倒,一群佣人都守着他,偏偏白小爷也是没来探望。

好个薄情的莲花婊!眼泪都他妈是演的吧!

他这个人有个狗脾气,多了肯嫌少了肯贪,越是晾他他越是好奇。白露生不来找他,他自己就想往白小爷屋里拱,又怕拱进去出不来,感觉那小屋像个盘丝洞,得打探清楚消息再行动。

挨到午饭时候,他向伺候的丫头拐弯抹角地打听白露生。伺候的大丫头叫翠儿,性子最是伶俐,闻言抿嘴儿一笑:“小爷的事,少爷还问我们?”

“我这不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金世安尴尬挠头,“昨天晚上见他,哭得跟他妈林黛玉一样。老子总不能每次见他都带个手绢去吧?见面又不是抗洪。”

“小爷是有些爱哭。”翠儿笑得捂了嘴,“原来是为了这个,我们昨儿见您闷着气回来,只当是小爷跟您又拌嘴,担惊受怕一晚上!”

“我们俩经常吵架?”

翠儿有些黯然:“要不是经常吵,就不会闹出前日那个事情了。这事怨小爷太多心。”她微微把金世安一瞅,“也怨您忒薄情了。”

这话很有意思,金世安一脸八卦地看着她。

原来白露生十年前得遇金少爷,从班子里头赎出来,金少爷在榕庄街这里给买了住处,又安排了下人。起初两人好得蜜里调油,一个桌上吃,一张床上睡。

金总黄色遐想:“一张床上……睡?”

翠儿暧昧地一笑:“那是小时候,大了就不这样了。”

金世安严重怀疑金少爷是恋童癖,同时深切同情白露生同志的遭遇,难怪养得这么变态大男人像个林黛玉,情有可原情有可原。翠儿见他神神鬼鬼的脸色,笑道:“您别歪想,别打岔。”

金总给情报员递茶:“好好你接着说。”

翠儿偏要撩他:“今年雨水多,这猴魁不大好,上回您喝就嫌味儿不如往年醇厚,今日倒不挑剔。”

金世安急死了:“我什么茶都行,你他妈快点儿说。”

感情这个东西是讲落差的,有句话说如果不能一直好,那就不要当初曾经那么好。也不知金少爷是真的太忙,还是心里渐渐腻味了,这两年渐渐地不来榕庄街了,偶尔来一两趟,说两句话就匆匆走了。白露生又不能去金公馆登门,又受不了在这里枯等,一来二去,越弄越僵,两个人见面就是吵,一个说“你嫌弃我”,另一个说“你太多心”,金少爷唯有叹气,白小爷哭哭啼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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