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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月(224)

说完他就走了。

金世安懵了半天,没听懂金老太爷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前文和后文表达的观点完全不一致,前面还在“只有祸处”,后面变成“是你的福气”。如果拿给小学语文老师点评,可能要被评个中心思想不统一。但他没心思想这么多了。

家大业大,爷爷你就顶一下吧,你孙子现在狸猫换太子,暂时只想混吃等死。

一场惊心动魄,他体力透支,眼看着金忠明走远了,他扑通一声倒在床上。

下人们七手八脚地过来灌水打扇,金世安如释重负:“我没事,就是太累了。”

能救下大家,就是最大的胜利。

——秋光甚艷不知可有餘暇來敝處一敘。

他从来没有写过繁体字。

这感觉恐怖极了,也绝望极了,更绝望的是周遭所有人都对他很恭敬,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异样。

金世安很想问问,你们就不觉得我哪里有什么不对吗?

这根本不是我啊!

他越想越急,在心里喊爹叫妈,然后才想起他父亲早就带二奶移居上海,快三年没见面了,他母亲远在北京,也是不到过年不来消息,他的家庭是分崩离析的家庭。过去以为朋友还能信得过,现在发现朋友是情面上的朋友,他和他们只有金钱的往来,只要有钱,换个人也无所谓的关系。

二十七年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悲从中来,还得习惯性地告诉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硬憋,憋着憋着,把自己憋醒了。

金世安坐起来,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脸上全是泪。

他感觉这个梦做得很操蛋,不仅真实而且憋屈,还不如梦个范冰冰春宵一度,反正都是假的,美女总比恐怖片好吧?

金世安就是这样,凡事愿意往开阔的方向去想,再有什么解不开的郁闷,眼泪擦擦就算了。他坐起来伸胳膊伸腿儿,觉得自己能控制身体的感觉真好,祈祷瘫痪似的恐怖大梦千万别再来第二次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枝头。周裕领着一群家政人员守在门口,见他醒了,都涌进来谢恩,因为今天大家都没挨打。

他们深知金老太爷的脾气,一旦生气必须要打人,这个打人是带弹道弹射的,左边打不着就自动平移到右边,通常来说打人目标可以变,但打人这件事是不会变的。白露生没挨打,那挨打的就得是府里下人。

周裕报知金忠明之前,大家全吊着一颗心,估计当时能笑出来的只有陪伴金总的逗逼萝莉,她才十二岁,只会吃饭干活,别的不懂。此时这个萝莉也跟在大家中间,傻头傻脑地“谢谢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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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三顾(一)

hi sir露生怎么没出来迎他。

柳婶忍气道:“睡下了。”

金世安一头雾水:“这么早就睡了, 他不等我回来聊天啊?”

柳婶更气了, 索性跪下来:“少爷,你放白小爷走吧。既然是要成家立业, 养着戏子也不好听。小爷为你死去活来,你心里要是没有他, 你就放他出了这个门。我给你磕头。”

金世安就烦他们跪, 一跪准没好事,他一把扯住柳婶:“哎别,话说清楚, 他又怎么了?又抽上了?”

柳婶伏在地上:“小爷打你出门就晕过去了, 灌了好些水才醒转, 这一天不吃不喝地躺着, 喂进去的东西都呕出来了。”她怕金世安暴躁,“不是小爷不肯吃, 他是太虚了, 这些日子无日无夜地伺候你,什么身子禁得住这样折腾。”

金世安跳起来:“干嘛不早说?人在哪?”

露生原本昏昏沉沉横在枕上, 听见金世安的声音,蒙眬睁开眼。

金世安在他床头蹲下来, 心中一阵迷之心虚, 那个感觉像小时候考砸了找他妈签字,又像业绩不好的时候被迫跟股东开会, 可惜金总是没有婚姻经验, 更没有出轨的经验, 否则他会知道,这种心情最像的是出轨老公回家面对伤心欲绝的老婆。

他经验虽然没有,姿势倒是很熟练,金总做小伏低地趴在床边上,露两个诚恳的眼睛。

“祖宗,又哭了?”

露生眼睛一转一转地看他,看了半日,飘飘悠悠地问:“你跟我说你不是少爷,是不是真的。”

金世安挠挠头:“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吗?咱们的小秘密呀,怎么你又想起这一出了?”

露生不说话,眼睛盯着帐子。

金总在外面浪了一天,白小爷在家做了一天的思想斗争,他原本想得清楚,少爷既然不是那个少爷,他也就不会爱他。可为什么他说要成亲,自己这样难过?

他躺在床上一整天,无端地想起这半年里金世安对他许多的好——粗糙的、幼稚的,可含着温柔。那是过去少爷从来也没给过他的东西。

自己真不配为人,露生想,果然戏子骨轻,水性杨花,旁人对自己好两分,自己身轻骨贱也就把持不住。他凭什么哭?又凭什么躺在这里要别人来哄?

他凭什么舍不得人家?

白小爷越想越羞愧,要是金世安不来也就罢了,来了又低声下气,这时候也不好再哭,连忙坐起来,只是泪已经在他眼睛里酝酿了一整天,要收也收不住,坐起来就是两条长江往下淌,看在金总眼里,是我们黛玉兽又委屈上了。

哎!自己养的黛玉,跪着也要哄,金总被白小爷两行眼泪弄得晕头转向,他扶起露生,用枕头靠住:“我听说你晕倒了,为什么?生我的气?”

白小爷心里哪还有气,总之一见他这呆样,气也没了,心也软了,白小爷娇滴滴拭去眼泪:“并没有,一时中暑罢了,你别听柳婶胡说。”

你这个矫情腔调是最骚的,金世安托腮看着他,闷声笑起来。

露生给他笑得不知所措:“你笑什么。”

金世安贱道:“我笑你心里不高兴,脸上还要装逼。”

露生别过脸不理他。

金总笑着拉他:“哎,我们黛玉,不气不气,都是哥哥不对,出去泡妞也不带着你。”他端过粥盏,“想不想知道我今天在外面干什么了?”

露生见他笑得奇怪:“不是和秦小姐见面吗?”

金世安把调羹送到他嘴边:“先吃饭,你把这碗稀饭吃了,我就告诉你我今天干嘛了——太精彩了,峰回路转,秦烨这个王八蛋,老子非给他一个下不来台。”

粗糙的直男风格,喂饭就快凑到脸上了。露生带泪的脸又红起来:“我自己吃就成。”

“少废话,快点儿,又逼我用嘴喂你?”

露生定定看他,心头一阵乱撞,他不敢再推,乖乖吃了粥。

粥是柳婶盯着熬的,莲子芡实,滚得稠烂,金世安看露生一口一口全吃净了,又笑话他:“柳婶说你吃什么都吐,我看也没吐啊?这不是胃口挺好吗?”

露生涨红了脸:“大概是晚上受用些,也觉得饿了。”

金世安拿过空盏,挤在床上:“是因为哥喂你,所以好吃,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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