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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月(179)

这话原本应当说得很硬气,金总不知那块儿心虚,总希望露生答应他才好,最后越说越怂:“我现在好歹也是少爷,你戒毒需要什么帮助,我都可以提供。

“……你要帮我,怎样帮我?”

“怎么样都行,守着你都行。”这个金总不含糊:“我咬都给你咬成烂粽子了,不怕给你多咬两次。”

露生听他说话放屁,忍不住又要笑,沉吟片刻,认认真真回望于他,一字一句道:“不必你来帮,我答应你就是。”

这话答得太容易,金总简直不敢相信,露生见他踌躇,心中傲气又上来:“我既答应你,就必能做到,别小瞧人!”

金世安搓搓爪子:“大男人说话算话,同志,握个手!”

露生脸上微微一红,把手跟他握住了。

回想他们那时握手的情形,不像伟人会面,倒他妈的像在求婚,总而言之——伟大的、纯洁的、超越阶级的,穿越时空、开了外挂、好像爽文二男主的,互相嫌弃、毫无计划、但是盲目乐观的,以两个领导人为中心,可能以后也就只有两个人,总而言之携手并进奔解放的革命联盟,就在这一刻诞生了!

金总越想越高兴,恨不能现场拜个把子,只是昨天晚上被下踹上挠,要起来又屁股疼,横在床上叫:“以后别叫少爷,兄弟之间平起平坐。”

“不叫少爷,叫什么?”

金总咧嘴一笑,在露生下巴上搔了一下:“叫哥哥。”

金世安没闲心为这个无辜的女孩惋惜,这是旧社会,人没有自由的权利,他们头上永远压着重重的封建余孽,这是他第一次彻骨地感受到旧社会的吃人与可怖,不听话的就要被锁起来。

而新中国离他还有十几年,真难熬。

金忠明伤了脸面,大约也伤心,许多时日不来榕庄街。这对白府的上下人等来说,反而是好事,老太爷不来,大家欢天喜地得太平。

露生的伤直到近秋才痊愈。柳婶见他在院子里轻巧地下腰,合十念佛:“阿弥陀佛,幸好没落下什么残疾。我的小爷,你就别练了。”

露生倒仰着笑道:“这算什么?您又不是没见过小时候张妈打我,哪次不比这个狠?我不是照样唱戏吗?”

金世安在一旁嚼着苹果,斜眼看他:“拉倒吧,多打两次你就去见马克思了,光着屁股养伤爽吗?”

柳婶赞同:“可不是,小爷好生养着,听少爷的话。”

露生又把腿扳起来,立在花架上:“一技傍身,总是好的,十几年的功夫怎能说废就废——哎!柳婶你别拉我呀,我这儿练功呢!”

金世安在一旁煽风点火:“柳婶把他裤子脱了,老子瞧瞧他屁股上留没留疤。”

柳婶真个上手来抹露生的衣服,露生慌得跑开:“贱皮贱肉好得快,哪有当着人脱衣服的道理!”

柳婶和世安都大笑,金世安吐了果核道:“那你接着练吧,这柔韧性上床绝对没问题。”

露生红了脸,将碟子里的糖莲子向他一气乱掷:“偏你肯说这些浪话,我也好了,晚上不许你来叨三扰四!”

金总拿手上的报纸当盾牌:“闹个鬼?我他妈看报呢——哎哟!崩我鼻孔里了!”

起初露生伤得厉害,夏天里炎症反复不断,金世安存心和金忠明对着干,你说包养戏子是丑事,我偏要满城地寻医问药,给金忠明气得上鸡鸣寺,吃了好几天的斋。

金世安知道他是装腔作势。

有时他真佩服老太爷这个三面见风的计谋——如果金世安不敢寻医,那么白露生吃苦受罪,金忠明很得意;如果金世安隆重地求医,那正好坐实了金少爷冲冠一怒为蓝颜,傻子实锤;如果金世安小心谨慎地求医,那流言只会更加甚嚣尘上,如同之前被刺杀的传闻一样,消息这种东西,你越瞒,大家越感兴趣,什么都不用说,群众会为你脑补一百集宅斗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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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神桥

hi sir此时此刻的白小爷一点黛玉的影子都没了, 金总不回头都能觉到他身上一股腾腾杀气, 金总小时候被绑架过,这时候倒也不慌张,他按住剪子:“兄弟,有话好说, 你这是干什么?”

昨天我拉你的手你就害羞, 今天你连我的嘴都捂上了!

间接吻手可还行?

剪刀手白露生气虽虚弱,话却坚硬:“敬你是条汉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问你一句, 你到底是谁?”

金世安就等他这句话。

扪心自问, 金总觉得这种白小爷, 真是别有一番风致,这么明白爽利的说话, 简直痛快极了。这两天他被前前后后的“少爷”喊得头晕,总有种哪里不太自在的感觉。好像长了驴耳朵的国王,十分想树个洞。白露生一言问破,他虽然也吓得菊花一紧,心里更多的是种如释重负的放松。

他知道自己只有些小聪明,所以喜欢和真聪明的人交朋友。

一片热汗慢慢从他背上弥散开来。低头再看看,又觉得想笑, 剪刀还是那把剪刀, 剪花梗的, 小银剪子, 露生雪白的手穿过圆润的银柄,就按在他脖子上。

他试着挪动一下身体,“不是,哥们儿,你这个身子骨,你觉得一把剪刀就能干倒我?”

剪刀立刻倒转过来,顶在他喉结上。

白露生冷笑一声:“就说你是个假货,难道我唱旦角,就真是个女儿家不成?你爷爷我五岁入行,先练的可是武生!”

好好好,你是爷爷你厉害,这他妈真是深藏不露。

他声音鸟啼莺啭,此时偏偏又带着一份杀气,金总性命关头,居然品出一丝冷艳的娇俏,比之前的黛玉更有味道,是一种烈马难驯和烈女难求,白露生这个人实在太好玩了,身上贴满了令他蠢蠢欲动的标签,如果换成女人可能他立马就是一个追求。但现在显然不是胡乱发骚的时候,性命攸关也不能乱开基佬的玩笑,他乖乖举起两个手:“好好说话,好好说话,我不动。”

他觉得自己不能太怂,对面问什么老子答什么那也太没面子了,于是采用了一个迂回的试探:“你问我是谁,那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露生攥紧了剪刀:“我不知你是谁,但我知道,你必是个冒充的李鬼!”

“证据呢?”

“证据?你这人一身上下,都是证据。”

原来昨夜金世安去探望露生,几句话一说,露生便觉得不对,当时想着或许少爷对他当真有情,别的事都忘记,只有自己的事他还记得,于是拿两件他们你知我知的私事,暗暗来试。

一试果然见真假。

“少爷素来只吃猴魁,爱吃银毫的是我,普洱他更是嫌弃肮脏,一滴也不沾的。昨夜我说你爱吃白茶,叫你改了普洱,你怎样答我?你说知道了!”

这当真是只有他两人才知道的事情。早年露生弄娇,叫金少爷随他尝尝白茶,说了几次,几乎吵过,金少爷愣是从来没为他改过一杯。后来每每喝茶,金少爷温声款言,总说人各有所好,谁也不必勉强谁,这是他两人一块心病,旁人如何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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