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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月(163)

秦小姐一时有点儿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不愧是金陵城里的名媛,长袖善舞随机应变,金世安说吃屎,她愣了三秒钟,捂着嘴笑起来:“明卿哥哥,你越来越会说笑。”

她看出金世安讨厌她了,一颗芳心真是碎成稀巴烂明卿哥哥过去再怎么冷淡,也是给她面子的呀,朱小姐钱小姐,她们连边儿都够不着怎么一病起来连自己也不待见了

秦小姐委屈,委屈也得忍着。秦小姐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转,好容易憋回去了,还是要强颜欢笑:“咱们今天吃什么呀你不来,我也不敢点菜。”

金世安一阵蛋紧,别的不怕,他就怕秦浓笑,这娘们儿笑起来准没好事。秦小姐再美他也不想看了,金世安寒着脸:“随便。”

秦小姐一肚子的眼泪上行下泄,硬是没敢流出来。她叫过服务生,心灰意冷地点了一桌菜,点完了还不死心:“都是你爱吃的,不知道我记错没有。”

“记错了,”金总一点儿怜香惜玉的精神都没有,“我哪个都不爱吃。”

迷之痛快,金世安自从被秦浓甩了,恨不得给她泼硫酸。他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情景,秦浓跪着他站着,秦浓哭着他笑着,秦浓怂着他拽着可是秦浓立马去了上海,毛都没给他摸到。

金世安承认自己就是没涵养,没那个心胸也没那个气度。秦浓虽然不是他的初恋,好歹也是他正儿八经的第一个女朋友,他为了她付出那么多

秦浓把他对爱情的向往都毁灭了。

对不住了秦小姐,金世安低着头想,不是你不好,我跟你今生肯定无缘,下辈子也千万别有缘了。

他一抬头,秦小姐正在掉眼泪,她也不防他忽然看她,吃了一惊,立刻捂住脸。

金世安又觉得她有点儿可怜,想了想,也不知道手绢插在自己身上哪个口袋里,只好拉过餐巾递给她:“对不起,别哭了。”

不劝还好,一劝之下,秦小姐的眼泪顿时开闸了,秦小姐趴在桌上呜呜大哭:“明卿哥哥,世安哥哥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呀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为什么呀”

金世安蛋疼菊紧,索性站起来,走到对面去:“别哭了行吧都是我不好。对不起你。”

这话听在秦小姐耳朵里,约等于“咱们黄了”四个字,秦小姐万箭穿心,盼了六年就盼来金少爷这句话,她真是死的心也有了。餐厅里全是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鹅似地伸着脖子往这边儿看哎哟金大少把秦大小姐惹哭了这事儿看来没戏了。

这个金世安,肯定是为着包养戏子,颜如玉都不要,作孽啊

大家幸灾乐祸地想,金忠明这个老混蛋,断子绝孙了吧,秦烨的女儿你都看不上,谁还敢往你家提亲。但凡好人家的女儿,谁也不肯嫁去当个有名无实的少奶奶,更何况还有个假凤虚凰的姨太太

秦小姐哭了一会儿,也觉得别人在看了,不免又气又臊,金世安插着兜,站在她身边:“还吃吗妆都哭花了。”

秦小姐又觉得她明卿哥哥还是温柔的。她擦擦眼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金世安已经腻透了,这是看在秦小姐无辜的份上他才勉强忍着,不然早就拍拍屁股走了。金世安依然冷着脸:“吃不吃不吃我送你回家。”

秦小姐哪还有心思吃饭,呜呜咽咽地站起来,她想撒手跑,又舍不得金世安说“送她”。世安一声不吭向外走,她也就委委屈屈地跟着。

两人上了车,秦小姐到底收住了眼泪。金世安只说一句“送她回家”,老陈吓了一跳,也不敢多问。

秦小姐的眼泪又涌上来。

金世安真没耐心哄她,只看她嘤嘤嘤哭得可怜,他纠结了半天,叹了一口气:“真的,秦小姐,秦妹妹,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他用手给秦萱蕙抹了眼泪,“二十四岁还很年轻,你这么漂亮,喜欢你的男人肯定一大把,我配不上你。”

秦萱蕙被他一瞬间的温柔弄得彷徨起来,呆呆看他:“明卿哥哥,你是不是早就有喜欢的人。”说着她又激动了,“我哪里比不上她们”

你不愧是醋王的女儿,真会瞎几把吃醋,金世安想,就露生你就比不上,我们黛玉兽哭起来梨花带雨清爽无比,你哭得睫毛膏都流成下水道了

他偷眼看看秦小姐三道黑线的大泪眼,心想这什么睫毛膏天仙用这个都成熊猫,金总突然想笑,心道老子现在绷着脸完全是为了你出于礼貌。

秦小姐泪汪汪盯着他,活像个受屈的大房:“你嫌我读书少是不是,我去留学了呀,女校不好我也去了英国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是不是”

“没有。”金世安干脆,“别怪我说话难听,你爸真不是个好东西,我要是想娶你,早就娶了,干嘛等到现在你别傻了,早点结婚,我看你挺好的一个姑娘。”他想一想,又说,“回去告诉你爸,你和我的事情跟大人无关。他要是生气就来打死我,老子随时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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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剖心

hi sir哪里来的乡下野鸡, 青霉素都不知道, 害得金总还要卧床静养。

周裕对少爷的暴躁已经麻木且从容了:“他内科还是顶好的。”

“南京就日本鬼子会看内科啊”

周裕擦擦汗,干脆把白小爷搬出来,露生摇头笑道:“你和周叔闹什么气东洋大夫也是大夫呢, 安心养养罢”

周裕在旁边一脸忠心太监的表情,衬得白小爷倒像贤妃娘娘,周公公进谏忠言:“小爷说的可不是吗少爷好生躺着,这不是计较家恨的时候, 格格都过世了,西后她老人家也进皇陵了, 咱们把病治了,才是正理。”

露生笑道:“都怨我上回和你说夫子庙唱戏, 又把你的心说病了”

一通歪话, 真是鸡同鸭讲。金世安给他们弄笑了:“你们懂个屁。”

闹了一遍,东洋大夫照旧请, 又请了一个善诊脉的名中医, 中西结合的调理, 按理说应该药到病除,谁知半个月里,越病越重,露生慌了神,心想少爷何曾吃过苦这必是为我累病了的缘故, 因此衣不解带地榻前守着。众人怕金忠明知道, 又要惊风动雨, 又怕不去告诉,再担一层干系。

金世安仿佛料到了,醒时就跟露生说:“别告诉我爷爷。”

露生问他为什么,金总扶着头,说的都是胡话:“告诉他他不得接我回家我们俩不就分开了。”

说完又一头栽进枕头里了。

露生一个人在榻前发怔。原本是为心事要避着他,现在想回避也无从回避,也无心想别的事了,只盼他快些好起来。

他怀着一份别样柔肠,又兼着知恩图报的心思,病中大事小事,不肯假他人之手,都是自己进进出出地忙,偏偏金总还只要他,一醒就问“露生呢”他的意思是“露生休息没有”,大家听成“我要露生伺候”,真把露生累得日夜无休,冬天里养胖的肉,春天又耗成清瘦。

柳婶看一堆小丫头闲磕瓜子儿,唯有白小爷辛苦受累,气得无事找事,拿瓜子壳做理由,把娇红翠儿骂个狗血淋头,回来又跟小爷抱怨:“成日说要报恩,这现世报就来了,你是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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