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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月(155)

露生先时还脸红,听到后头就变了脸色:“这是什么话他为我弄成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我亏欠他就不论从前,这几个月来,我戒烟养病,不都是他忙前顾后他还不曾嫌弃我,你倒替我嫌弃他做人怎不讲些良心”

“烟是他帮你戒的,难道不是你为他吃上的”柳婶见他油盐不进,索性把话说破:“小爷,不是我说败兴的话,痴心的苦,人生受一遭儿也就罢了你是我养大的,这点心事我看不透何必拿官话来堵我他是好的你也喜欢,傻了你也喜欢,不知你上辈子欠他什么,怎么魂就捏在他手里了若咱们是女儿家,还有个姨太太可想,偏咱们又不是你在他身边,到底算个什么不尴不尬的留在这里,哪是长久的打算呢”

露生给她说得无言以对,难道告诉她金世安不是从前那一个忽然想想,就算不是从前那个,难道柳婶说的不对

明明就是不对,可是说不上哪里不对,反倒是句句都戳在他心上,他脸也红了,泪也出来了:“我难道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要走你走,我死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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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会谈(修)

hi sir

金世安没留意他的表情, 反正失望是肯定失望的, 到时候劝劝哄哄就好了。在他看来,自己作为少爷还活着,对白露生也算是个好消息,第一不用承担杀人过失, 第二还有一个全新面貌的友爱少爷跟他过日子,总之事已至此你他妈不上贼船也得上。他低着头写写画画:“我呢, 跟你少爷的关系很复杂,这个身体还是你少爷的身体, 不过里头已经不是他了。你看我给你画个示意图, 我的想法呢是跟你组个队”

“少爷哪儿去了”

“不知道啊可能死了吧。”金总暖男能力有限, 但说完了也感觉自己这话有点不妥, “呃总之暂时不在这里, 你可以把我理解成叫什么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露生倏地站起来,一把拉住金世安:“你说你借尸还魂”

“对啊, 我们那边管这个叫穿越。”

白小爷一瞬间木雕泥塑, 仿佛魂也被抽走了。

金总以为他是对新名词没有接受能力,挠挠头又换个说法:“这个真是不好解释, 你把我当成一个新少爷也可以, 我不会对你那么坏, 至少不会让你天天哭。”

露生哪管他说什么, 他只听见一个“尸”字, 他后退两步, 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金少爷死了, 就是自己害死的,他今夜来无非是想闹一闹,以为他傻了,故意将往日薄情寡待之处都报复一番,谁知真被自己猜着了一时间身子仿佛在大海里,一浪过来一浪去,那一会儿真是天崩地裂,又似霜雪加身。彼时负心薄幸,此时哪还分证是爱是恨都顾不得了,只想着自己为着私情,活生生害了一条命,把金家也毁了,这一瞬间是连寻死的心思都没有了,因为魂早就上刀山下油锅了。

金世安见白小爷垂首不语,有点呆样,拿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不是,你别伤心啊,你看我身体还是你少爷的身体,四舍五入就约等于他没有死是不是”

扑棱一声,白小爷软软地倒下了。

金世安大惊失色:“哥们儿你稳住是我说错话了,你冷静一点”他没想到白露生应激反应会这么大,上掐人中下拍屁股,全身上下都拍遍了,白露生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一转眼全身冰凉。金世安慌得大喊:“周叔柳婶来人救命”

一众下人闻得少爷惊慌大叫,疾风似地四面奔来,大家提灯举火地嘈杂看视,一看之下,都松一口气。周裕道:“不妨事,不妨事,少爷别慌,这是犯了瘾了。”又叫柳婶:“快拿个烟泡来,吃两口就好了。”

金世安犹未听懂:“吃什么”

周裕把他扶起来,又叫两个小子把白小爷放平在榻上:“您这是忘了,小爷是吃大烟的,许是今晚没有吃,这会儿瘾上来了,我先给小爷灌口水,您回去歇着吧。”

“你说啥”

金总头都要炸了。

遍述金总对民国的印象,基本概括两个字,“打仗”,再加两个字,“旗袍”,他对民国的全部印象都来自各种抗日神剧和谍战偶像剧,他的前女友还拍过一部民国戏,无非也就是穿着旗袍花枝招展,换个壳子的言情。

到这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民国吸毒是不犯法的,不知多少人都在抽大烟。

一瞬间他对白露生的好感don到谷底,他坚强聪明是没错,又美又辣也很可人,关键吸毒人员这他妈能组队

怪不得金少爷对你没有好脸色,你他妈纯属作精,为爱发疯这能理解,吸毒烧命不是操蛋是什么

周裕见他面色难看至极,心中瑟缩了一下,金世安恶狠狠地看着他:“他抽这玩意儿多久了”

周裕缩着头:“也就这两年小爷这不是身体不好吗抽点儿这个才有精神。”

有精神你奶奶个腿儿啊没看见他都抽成骷髅了吗这帮狗日的下人,简直助纣为虐。金世安忍着气问:“没让他戒过”

周裕的头比王八伸缩性还好:“这个,我们知道您厌恨小爷吃这个东西,但这哪是说戒就戒的呢您不在这儿,他饭也不吃,要不喂他两口烟,骗他喝水都骗不动。”他低头只敢看脚:“反正咱们也不缺这个钱,吃也吃得起。”

金世安想打他了。

这一晚上鸡飞狗跳,整个白府都没有睡好。白露生同志被动抽完一个泡儿也没有见好,反而精神失常,又哭又笑。金世安心中嫌弃,又不敢离开半步想跑也跑不了,白小爷把他当恋人本尊,抱着又哭又闹,还连撕带咬,周裕说“再吃一个就安静了”,金总一巴掌把烟泡儿拍飞了。

“吃你妈,让他闹,我看看没有这个鸟东西他能死还是怎么样”

柳婶急得跪下了:“小爷也不是自甘下流的人,当初也是有人害他才弄成这样,这东西怎能硬断好歹有个回还”又连磕几个头:“我知道少爷心里恨,您好歹饶了他今夜,且不说伤了他怎样,您这一身青伤,我们怎么见太爷”

金世安抱着露生,被挠得青头紫脸,听柳婶这样说,他心里又好受一点。

原来是被人害了,这个理由还稍微能接受。不过害你一次还能害你几年吗说到底还不是没有坚强的革命意志。他看看露生,要打下不了手,要骂也没用,要丢开手,居然还有点放心不下。

牙一咬,他攥住露生的手:“说了不给就是不给都滚出去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他能给我撕成几瓣”

金世安忘不了那天晚上的情形,和电影电视里颓靡腐烂的镜头完全不同,白露生的烟真是一口一口被喂进去的,小厮端着他的下巴往口里吹。金总不知道心头哪来的酸劲:“嘴巴离远点你也抽是不是我踹死你”

他远远看着露生半死不活地垂在榻上,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吃人的旧社会,那不光有压迫和剥削,还有腐蚀和倾轧,爱会折磨人,更折磨人的是这个不明不白的时代,上面昏聩,下面也昏聩。这些人全活在淤泥里。再怎么蓬勃的青春、爱意、英气、果决,在这样的时世里,慢慢也要腐烂成泥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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