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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月(107)

“……?”

我为什么要见杀我的凶手?金总觉得这个管家脑子可能不太好,就算这个大少爷过去跟凶手爱的死去活来,这他妈一剪刀捅下去,罗密欧朱丽叶也得翻脸好不好?

金总自认没有斯德哥尔摩症,金总摆摆手:“不见不见。”

周裕有些吃惊,他试探着再问:“您这是还生白小爷的气?”

金世安非常不理解地看着他。

白露生,捅了你们少爷,捅得半死不活,然后你这个狗|日的管家,居然在这里问,少爷是不是生那位白小爷的气?

金少爷是被虐狂吗?

金世安想说“我不揍死他都是给他面子”,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虽然脑子不大,但起码的保命智商还是够用的――按照旧中国的等级制度,白露生刺死了金大少,早就应该被扭送警察局,或者被暴力家奴们打个臭死。但他现在安静如鸡地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仍然享受着锦衣玉食的优待。

金世安心中了然,这个白府里,所有下人,都在不动声色地保护那位白小爷。

他们未必真的忠诚于自己,相反地,他们真心效忠于白露生,哪怕他杀了人。

好在这个少爷仍有威严,不是软脚虾的货色,看下人们的表情就知道。

暂时不要撕破脸比较好。

金总心中窝火,还加委屈,他见周裕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尬笑一声:“什么意思,我不能生他的气吗?”

这话他问得没什么心机,纯属投石问路,而听在周裕耳朵里,这无异于严厉的申饬,他看着金世安唇边挂着的尬笑,心中是一阵惊雷滚过。

少爷这是在含蓄地责难,责难他轻描淡写地放过了白小爷。

金世安见他发怔,忍不住又问一句:“所以我还想问,我是不是没有家?为什么我要住在白露生家里啊?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问的都是大实话,真心不懂,纯属求教,哪有住在戏子家里的大少爷,伤得都穿越了还不赶紧送医院,家里也没人搭理没人问,这都是什么骚操作?

金总想回家,至少别寄人篱下。

不过听在周裕耳朵里,这就全是反问句了。

周裕一骨碌跪下了:“少爷饶命,是我混账,我这就知会太爷,您千万别动怒!”

第二天,金世安见到了他的便宜爷爷。

当天下着细雨,金老太爷带领警察厅总长和彪形大汉若干,雷霆万钧地前来救孙。他年近七十,身量很高,一身长袍马褂,花白的头发梳得纹丝不乱,脸上架一副细脚金丝眼镜,精神矍铄之外,自然有一种冷峻威严的态度。

这次金总学乖了,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金忠明问了半天,他光是点头,就是不开口。

同来的金公馆管家齐松义先行一步,替金少爷发言,齐松义垂头道:“少爷昨日就醒了,只是人有些……痴傻,仿佛什么也不记得了,问他什么都不知道,人也是一个不认。”他扶住金忠明:“太爷别动气,事已如此,伤心也无用,别再吓着少爷。”

金忠明又痛又怒,他把金世安轻轻放平在枕上:“安儿,你不要怕,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先睡一会儿,爷爷马上带你回家。”

他的目光很慈祥,眼里全是按捺不住的酸楚和疼惜,金世安心中动容,忍不住拉着金忠明的手:“爷爷,我没事。”

金忠明更加心疼:“好孩子,你躺着不要动,我去把那起混账兔子发落了。”

众人簇拥着老太爷去院子里审犯人,把金世安独个留下,旁边陪了一个傻不愣登的小胖丫头,金世安想下床去看热闹,小丫头慌忙按住他:“少爷不能动,动了就要死。”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死还是少爷死。

金世安被她逗乐了。

“逗逼萝莉,你扶我到窗户那边儿,我们吃瓜去。”

金忠明出来便叫周裕:“你来把事情说清楚。”

周裕跪在地上,先磕了一个头:“上个月,少爷来小爷这儿歇着,两人说话――”

金忠明怒喝道:“他是你哪门子的小爷?”

周裕慌忙改口:“少爷来这边家里歇着――是姓白的在里头伺候。”

就在上个月,金少爷和白露生因为私事争执起来,当时周裕和其他下人被少爷屏退在外,看不到里面什么动静,只听见两个人吵得利害,等到白小爷哭着叫人进去,金少爷已经倒在血泊里了,心口上插着一把小剪刀。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仿佛确凿无疑地是白露生杀了人。

但周裕觉得这事有蹊跷。

――因为剪刀在金少爷手里。

不是昏迷后塞进去的,是死死握住的,他们费了许多力气才扳开他的手。那把修兰花的小银剪子,通体不过五寸,刀刃只有一寸多长。金少爷一向体健,又在留洋的时候练习过搏击,白露生却是久病缠身,端个茶杯也辛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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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暴雨

hi sir

许多年后, 人们想起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 总用“乱世”来概括那十年。但这场乱世中, 起初的几年, 人们并没有想到, 是日本带来了这两个字。

事实上, 自一战始,日本在国际社会的眼中一直是一条捡剩饭的鬣狗,它的野心似乎也仅限于在中国溃烂的身体上叼一两口肉。它敢于和俄国争夺青岛, 立刻遭到了中国在经济上的抵制。而蒋|介|石的上台、和美国的交好, 都令中国人相信,日本虽然有野心, 但最多只是小打小闹, 他们没有胆量大举侵犯。

国民政府的新时代给了中国人虚无的、膨胀的自信, 而新执政者忙于剿共和清党,也无暇顾及日本在角落里暗暗露出的獠牙――无人知晓, 这个岛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发生了一系列激进派政变。它和中国一样,被列强欺压着、侮辱着, 而它即将选择一条最恶毒的道路,以侵略来富强国力,从而取得国际社会的一席之地。

30年代的世界地图上,东亚是混乱和黯淡的角落。它庞大, 但无足轻重, 它拥有巨量的人口, 但这些人没有发言的权利。

列强并不十分关心亚洲的局势,只要他们在中国享有的特权不受侵犯,中国人臆想中的援手就永远不会伸出来。而此时的国民政府,依然相信,他们统治着一个大国,是美国重要的朋友。是的,他们被威尔逊欺骗过,而他们没有别的路,只能继续选择盲从。

把国运交付于他人之手,哀莫大于此者。人们在近百年后回顾历史,他们相信蒋|介|石并不会永远甘心处于如此境地,一代枭雄,他必定也有过奋发图强的意愿。但无论人们如何对他加之以善意,不可否认的是,当时的蒋|介石,还在执着于剿灭他的政敌。

诚如前人所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自杀自灭才会一败涂地。1930年的中国,在走一条自杀自灭的路,权力的斗争蒙蔽了执政者的双眼,而真正的国运却寄托在从来都不可靠的盟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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