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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案(203)+番外

张屏躬身:“禀大人,道人无昧与下官从小一起长大,从家乡前来探望下官。下官让他到此,是因此案或与风水有关。”

无昧立刻转个方向叩首:“是啊是啊,府尹大人,贫道所言句句属实!张,张知县真可以为证。这边,这边这位县丞大人也能作证!贫道本来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出了图纸上有个风水局,被带到这里。果不出贫道所料,树下真有口大凶之棺!”

冯邰皱眉:“官府公案之地,岂容此胡言乱语,做诡诞之言?来人,将这野道带下去。”

无昧连连喊饶,王砚道:“且慢。”瞅着无昧道,“你方才说的,是个什么风水局?”

无昧偷偷抬头看了张屏一眼。王砚道:“你看他,就是不敢说了。为何?”

无昧斟酌了一下,大庭广众之下,若贸然说出风水局的真相,说不定诸位大人查案之前,为保太后娘娘颜面,先把他给灭口了。

他便含蓄地道:“贫道只是看出,若柳树下葬棺,不合葬仪。”

王砚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柳树下有棺?”

无昧梗住,战战不敢言。王砚抬眼看向张屏,张屏躬身:“禀侍郎大人,下官根据种种证据,推断数十年前,慈寿……”

冯邰冷冷道:“数十年前?如此陈年旧事,你有几分真凭实据?”

张屏道:“下官是从……”

王砚一笑:“敬农啊,棺材都挖出来了,这可是实打实的铁证。”又一瞥张屏,“看情况,你查出来的事,还怪曲折的。本部院尚且不知这口竖插在大柳树下几十年的棺材与我刑部之案有何牵连,不过,有些许蛛丝马迹,却是与我刑部之案重叠了。三言两语,你必然也解释不清楚。就待合适的时间,你再与冯府尹及本部院细细说来罢。”

张屏躬身不语,冯邰也未吭声。

王砚又向冯邰道:“现场取证这事,我不及敬农。不知你都验出什么了。那口棺材,咱们几时开?”

冯邰在心中冷哼一声。

王砚连敲带打,非要掺进这案子,死皮赖脸之相着实可恶。不过眼下情形,拉上刑部及王砚下水,不是坏事。

冯邰遂淡淡道:“取证之事,不可草率,请王侍郎再稍待片刻。”

王砚亲热地道:“敬农你慢慢来,勿要被我打扰。”

无昧得以退下,顿觉捡回一条命,跌跌撞撞遁了。冯邰继续验看泥土,他的随从又从坟坑底、中、边沿各部分别用小银勺挖取泥土,封装进白色的小瓷瓶中。

靠近坟坑的柳树根须也被剪了些许。

随从们又刮了些树皮,剪下枝叶,翻寻挖土时翻开的草皮,切下小块放入小瓷盒内。

张屏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瞅着。

他记得,冯邰所著的《沉疑浮证录》中有云,取证大忌为取未成反毁之。且看此时,冯大人及属下身上都套着玄色的罩衫,面上蒙了布巾,指尖上戴着桑皮纸套,脚上也包着布套,就是顾虑到了鞋底的泥土会与坟坑的土混淆。怕汗气或吐息喷嚏会破坏证物。而用银挑银勺验看,更可以在查看泥土时,顺便验毒。

冯邰取证验尸乃本朝一绝,张屏对其一直十分仰慕。冯邰曾和邓绪一样,将自己的断案经验写做一书,名曰《沉疑浮证录》。但邓绪所著之书文字都简洁直白,收录各种所见所闻所断的案子为实例,或险或奇,还常穿插些妙趣诙谐之语,故极受欢迎,连识字的贩夫走卒与闺阁里的女子都常捧一本当传奇看。而冯邰的《沉疑浮证录》多是论述,用词古奥,或有案子为例,也是寥寥叙之,以证其论。除却朝中官吏与些许文士拜读瞻仰京兆尹大人之高才外,无甚其他流传。邓绪的手录一本接着一本,冯邰就止此一本,便再无他作了。

《沉疑浮证录》张屏早就烂熟与胸,此时看着冯邰勘察,一些不甚解之处顿时豁然。《沉疑浮证录》中,冯邰还提到过他查案的器具都是专门打制,附上了一两幅简图,其余的,张屏默默想象过,但书中所述实在太简略,想象不了太多。他瞅着京兆府的另几个随从背着的木箱或皮囊,打开口的几个,里面密密有序摆放的,肯定就是他想象不到的那些了。张屏内心澎湃不已,恨不能上前摸一摸,看一看。

京兆府的随从们一直就觉得,杵在边上的王侍郎那么笑眯眯地一直盯着府尹大人,真是怪恶心的,忽而又感受到了张屏火辣辣的目光,一抬眼皮便接触到张屏炙热的目光,手里的瓶子差点摔到地上,冒出一层层鸡皮疙瘩。

幸而,不多时,冯邰便摘下了蒙面的布巾,示意一两名随从留下,继续取证。王砚笑得像颗开花的大枣一样道:“敬农呀,是不是要去看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