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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1011)+番外

锦绣道:“我们夫妻要去北边做小买卖。”

韩希夷打量那汉子,只见他身材魁梧、举止干练,目光炯炯有神,心中便有数了:这一对成亲了,恐怕是跟去北边保护谢吟月的。

他点点头,侧过身,让他们走了。

押送流犯的官船离开码头,另一艘不大不小的船也往景江下游飘去。舱房内,韩希夷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滚滚江流不语。

他爱过两个女人,都在今天缘尽。

一个流放了,他不能娶,也不想娶。

一个今天出嫁,他再不能惦记。

对谢吟月,他能做的都做了,曾经的情义也消耗殆尽,至此了无遗憾;对郭清哑,他却是千般放不下,耿耿意难平!

今日她成亲,他曾答应她,要亲去向她贺喜。可他父亲新丧,实在不宜出现在喜宴上,会冲撞了新人福气,只好命族弟代他前往。

可是,他不能不去!

他想看她出阁,想再看看她!

他便乘了船,往乌油镇来了。

船到乌油镇。又往下游驶了一段。便停泊在江边。这里是从绿湾村到乌油镇的必经之路,他要这里等方家迎亲的船回来。

他坐在船舱内,面前放着大圣遗音。

闭目酝酿良久。他将双手搁在琴上。

曾经畅想的他吹箫,她弹琴,琴箫相和,永远不能出现了。听不到她的琴声。他便自己弹好了,他的琴艺也很高超。

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冲淡悠远的琴音飘到江面上,随水随风散去。他觉得心轻了、空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天地之大,任其遨游,再不用牵挂任何人、任何事了。

为什么心底总有一丝不舍?斩不断、丢不开。

他眼前浮现一双安静的黑眸。认真地告诉他:“你们世家都是三妻四妾。我不要夫君纳妾,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能做到!”他喃喃道。

隔壁舱房内。静女听着琴音,不知为何,一直落泪。

韩希夷一直弹,直到一阵鼓乐声逼近。

他停手,抬头,眼神有些沧桑,仿佛过了一生一世。

因为凝神倾听,那鼓乐声清晰起来,他意识到什么,心房猛然收缩,一股尖锐的刺痛袭来,再慢慢扩散,以至于全身虚软。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窗前,朝外看去。

江面上来了一艘大船,披红挂彩,喜气洋洋,一看就是迎亲的船,隔着老远,也能听见船上的笑闹声,偶尔有鞭炮噼里啪啦炸响,火花四溅。

他怔怔地注视着大船从眼前驶过,尽管明白新娘不可能走出来,还是茫然用目光搜寻,想发现熟悉的身影。

没有惊喜,大船渐渐远去,越来越小。

“郭妹妹!”他低声叫。

手摸索着,解下腰间洞箫,凑到嘴边,浓得化不开的情感,注入箫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并没有刻意去抒发什么,只是他此刻心情的流露——求不得之苦,世人都无法放开!

方家迎亲船上,方初似乎听见箫声,忙竖起耳朵,结果郭勤和严暮阳又放了一挂鞭炮,炸得他耳朵嗡嗡响,把箫声也炸没了。

蔡铭嫌弃道:“这些小子,使不完的劲儿!”

郭大全笑道:“蔡三爷,等你有了儿子,就不会嫌了。”

众人都笑起来。

“儿子”一词,勾起方初柔情,想着隔壁舱房内的新娘,早忘记追寻箫声了,况他一时也没想起来把箫声和韩希夷联系到一块。

舱房内,清哑却实实在在听见了箫声,一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今年暮春时节,她去府城主持伊人坊开张,韩希夷同行。傍晚泊船后,她弹琴,他唱和这首古诗,那曲调正和这箫声一致。

难道,韩希夷在附近?

清哑心里自问,跟着自答“肯定是他”。

箫声幽怨,正是失意人的心境流露。

那日,他唱出来的可不是这个味道。

正想着,外面喧闹声忽然大了起来。

一阵脚步声靠近,然后就听见方初和小丫头说话,又提高声音对里道:“郭妹妹,到了。你准备准备,咱们下船。”

细妹忙道:“知道了。”

忙拿起红盖头替清哑盖上。

接着,喜娘也赶了过来。

迎亲船停靠乌油镇码头,方家早派了人在此迎接。

严纪鹏吩咐圆儿先走一步,飞马去方家禀告方瀚海,将郭家种种情形都告诉他;又指挥众人抬花轿下船;又要让郭家送亲的客人,十分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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