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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之合(231)+番外

作者: 扣子 阅读记录

当年做试管婴儿时,医生说有乳腺癌的风险,子宫也可能出问题。面对手臂长的取卵针时,女买家恐惧过,但她觉得孩子是一个家庭的延续,没有孩子绝大多数家庭都会散,她不生不行。

这都是女买家做子宫肌瘤手术前,说给秦舟的。秦舟骂过她:“没孩子不是你造成的,是我爸,你不晓得找别人生吗?”

女买家说男买家除了不能生,没大毛病,在外面玩归玩,搞不出孩子。她再婚找别人,找不到男买家这种经济条件的,何况别的男人未必不在外面玩,老夫老妻了,很多事不想计较了。

女买家可怜又可悲,人贩子夸她心善,但善良的人不会买别人的孩子。倪芳喝道:“生不出来,就去买吗?!”

连翘说:“不能生就接受事实,接受不了就去福利院领养,买孩子是犯罪,你俩读过大学,不懂吗?”

本名是杨嘉忆,被两个买家改名为舟,夸他是拯救他们于苦海的恩赐,但他们把另一对夫妻按进苦海里了。

不仅是杨正南和倪芳,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也都受尽了苦。秦舟搓搓脸,极尽平静:“你们不承认是跟人贩子交易,警方能调查,也能摸清上户口这条线上的人。你们不和我们说实话,去和他们说吧。在我心里,你们是买家,不再是我父母。你们的家产是小雪的。我不接受赔偿,就要你们承担法律责任。”

秦舟说得斩钉截铁,两个买家面色难看,女买家说:“我交代重大情况,能不能免责?”

杨正南回答:“我让我同事进来吧,你们跟他们交代。”

杨正南打出电话,那边没接,很快直接进来几名民警。杨嘉忆被拐当天就立了案,警方不曾放弃寻查,昨晚杨正南跟南通方面取得了联系,今天早上他们派人在小区门口蹲守,只等杨正南跟这两人先谈一轮。

民警打开执法记录仪,女买家交代了情况。她有个好姐妹是安徽无为人,她听出人贩子和好姐妹口音很像,但人贩子只承认是安徽人,还说钱包刚被人偷了,身份证也没了,连最终交易价 8 万块钱,也是男买家去银行取的现金,没走转账。

男买家去银行大厅取钱,女买家和人贩子在门外角落等,她留了心眼,存心一脚踩空,两手乱抓,掀掉了人贩子的帽子,薅下他好几根头发。她看过的刑侦剧提到,带有毛囊的毛发能提取到 DNA。

女买家交代了问题,男买家不甘示弱:“你们要我怎么配合?”

两个买家不知道杨嘉忆的年龄,估了一个 4 岁上下,把他生日定在上户口那天。杨正南将对社区和户籍部门追责,要求养父说出替他办事之人的信息。

亲朋和周围人的缄口不言也是助恶,可惜无从发落。秦舟和连翘拉住彼此的手。上次见面时,买家指出连翘年纪轻,出身贫寒,虽是苏州本地人,毫无根基,还自夸在南通有多少人脉,能造福他们和下一代。

那些人脉竟是用来把来路不明的孩子变成合法身份,幸有命运如椽巨笔划了一撇,让真正的一家人拨开层层迷雾,重逢在灯火阑珊处。

女买家得到人贩子头发后,男买家拿去做了 DNA 鉴定,保存了报告单。那几根头发也装进干净信封里,一锁多年。

人贩子拿了钱,消失在人海。他在银行外露了脸,但银行网点的监控保留不了 20 年,这份毛发是确凿罪证。警察跟随两个买家上楼取证,秦舟也上楼,去自己的书房拿东西。

把他们当父母,他们怎么说就怎么听,连搬家时弄丢相册的谎言都信了,但脑海中有过被拍照的经历吗?想得起来的是小学入学和毕业拍过证件照,别的时候都没印象。

杨正南和倪芳都来过南通,两个买家会不会见过寻子海报?那几张证件照都不知去向,是怕哪天养子做对比吗?

秦舟翻到团员证,照片是他人生最丑的青春期模样,但是想让爸爸妈妈看看那时候的他,这是他找得到最早的照片了。

最重要的抽屉里是团员证、准考证、笔记簿、收到的情书和大学录取通知书,秦舟找个旧背包,把所有物事都倒进去,他只有这一点点东西能给爸爸妈妈看,只有这一点点。

高中时喜欢唐伯虎的诗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背得摇头晃脑,却不记得桃花坞是家,不记得自己是家住姑苏桃花坞的杨嘉忆了。

书桌前,秦舟泪如泉涌。爸爸妈妈缺席了他的成长岁月,永远不知道他从儿童长成小少年的模样了。他也缺席了爸爸妈妈的盛年,他们的盛年在苦痛中度过,该怎么补偿他们半生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