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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尽江山旧(69)

作者: 青垚 阅读记录

东方四面看看,方才那白衣人已不见踪影,便道:“公主怎不问我为何在此?”

承锦轻声道:“你自然有你的理由,我不必定要知道。”

东方看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画衣,又道:“更深露重,公主又何以一人在此?”

“只是想到早上说的五哥发狠,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东方慢慢走近她,觉得她说话甚是奇怪,“他曾在这里发过狠么?”

“不,他曾在这里哭过。”

“啊?”就算东方再稳重,也不能不对此好奇。他心下盘算要如何接她的话,承锦却已然接着说了下去。

“那天是一个除夕,宫里通夜饮宴。那时我喂着一只猫叫团花。我抱着它和几个宫女在上苑看新制的彩灯。团花被爆竹声一吓,从我手里惊走了。我一路追着它跑,从那桂树丛中钻过来,就看见五哥一个人站在这解语亭里。”

“亭栏下只有一盏宫灯亮着,昏昏暗暗的,我看不清他在做什么,只看见远处的烟火不停地开落。我看他这般默默站着,肩膀却在微微发抖,就走上去,扯了他袖口问:‘五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五哥却像是忽然一惊,一把抓住我胳膊,我被他抓得惊叫起来。他看清是我,慢慢蹲下身,我才陡然看清他眼里的恨意和泪光。我一生都没有见过这样凌厉的恨,吓得哭了,伸手摸他的脸,哭着断续地说:‘五哥,你莫哭。’他眼泪却一下子流了出来。我自己倒不哭了,只帮他擦眼泪。他蹲着不动,由我擦,我却怎么也擦不干。”承锦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等到跟我的宫女找来了,五哥立刻变了神情,狠狠训斥她们不照看好我。后来我听老嬷嬷说,那夜父皇往西山祈岁,文妃便突然暴病薨逝了。文妃,就是五哥和皇兄的母亲。”

“那年才一过年,五哥便执意要到军中去,从塞北到南疆,从西域到东夷,都说他打起仗来不要命。我知道,他不喜欢回京城来。但是他每次回来都专来看我,送我些天南地北的玩意儿。只是……只是我很少很少见得着他了。”承锦语声温柔如梦幻,似能促人入眠。

东方猛然一省,从她语调中挣出来,一把扣住她手腕,只觉她脉息细滑,仿若游丝。当下不及多想,一掌抵上她背心灵台穴,内力源源输入。承锦受他内力一激,立时昏了过去。东方便肩负了她,跃过层栏,辨清方向,提气离开了上苑。

*

夜已深沉,承锦寝宫那起杂役的小丫头们早已各自睡了。承锦的大丫鬟摇弦仍守着内殿,暗忖承锦说是去散散步便回,为何这时还不见人影。她望望门首转身挑那灯心,忽觉右腰上一麻,想回头却觉脖颈不听使唤,手脚僵直,竟站住不能动了,眼睁睁看着一个青衣长衫的……男人从前面走过,把公主……抱到了床榻上放下。

摇弦不由得作势尖叫起来,可惜却没听见声音。那男子转过身来,摇弦只觉忽然间一室华彩,随他那一笑,满堂明亮起来。心里本来惊慌害怕,现下却突然奇怪的不怕了。那人一脸和善,走近她身边温文尔雅地拱手笑道:“请问姑娘这里可是十三公主的寝殿,若是,请姑娘眨一下眼;若不是,劳烦姑娘眨两下。”摇弦犹豫了片刻,才把瞪着的眼睛眨了一下。

那人仍是温柔地笑:“我并非歹人,是你主子的朋友。她现下中了迷药,正被我遇见,所以送她回来。我解开你穴道,还请姑娘不要惊叫好么?”摇弦稍微转过一点神来,连忙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同意。只觉他衣袖晃了一晃,自己全身一软,便向灯架扶去,总算站稳。摇弦并未惊叫,她也不知道自己就算想惊叫也快不过他再出手封她穴道,只怯怯地开口:“你……公主她怎么了?”

东方见她并未吓着,还记挂着承锦,正要开口,承锦在床上嘤咛一声,醒了转来。摇弦绕开东方奔到她床前,东方也随过去。承锦迷蒙地睁眼,微愣,迟疑道:“我怎么在这里?”一眼看见东方:“你怎么在这里?!”

东方笑道:“且不忙说我们怎么在这里,敢问公主本是在哪里?”

“我……我明明记得我在上苑,就在桂园西边的解语亭啊。”

“然后呢?”

“然后……像是……像是有一阵木樨香飘过来,后来人就有些昏沉。”

“你中了迷药了。这种迷药会乱人心智,使人放纵于情感,喜怒哀乐都不能自抑。久之会心神大乱,形同疯癫。”东方轻声道。

承锦听他说“放纵于情感”,恍惚记得在解语亭的事,脸色有些发红:“我……我都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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