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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春事(29)

的确,高官是天上云,草民是地下泥,她想怎么就可以怎么,不高兴起来,动动手指就能名正言顺地让他大哥去死。所以真急眼起来,她和沈浮玉的作风就是并无二致。

心里火起,江亦川扭开了头。

牢房幽暗,不知何处传来了几声痛苦的喊叫,凄厉绵长,听着就让人背脊发凉。

江亦川气着气着,突然就觉得悲哀。

愤怒有何用,记恨又有何用,现在想要大哥活命,他压根就没有别的选择。不但不能斥她责她,甚至还要想,现在要如何才能让她肯帮他的忙。

他盯着发黑的栅栏出神。

宁朝阳突然起身离开了。

待江亦川回过神来,不远处的座位上已经没了人影,她带着女吏走得很快,似乎换了地方审案。

接着,隔壁的牢房就被打开,又有一个人被押了出去。

“不,我不去!”那人撕心裂肺地喊,“我不要被她审,放开我!放开!”

恐惧从这人颤抖的尾音里溢出来,慢慢地渗到了江大的周围。江大突然扁了嘴,隔着栅栏与他道:“二弟,我害怕。”

江亦川的手在栅栏上抠得发白。

他轻声安抚道:“我想想办法。”

话是这么说,哪有什么办法好想,他只能看向宁朝阳离开的方向。一开始还犹豫迟疑,待久不见人,眼神里便只剩下了认命。

一个又一个的村民被押出去,没看见有回来的。牢里远处的凄厉叫喊却是没停歇,像一把没开刃的刀,一下下地凌迟着江亦川的心绪。

于是宁朝阳刚打算剩下的人明日再审时,就听得狱卒拱手道:“大人,那位江大夫说想见您。”

将娇臀重新放回椅子里,宁朝阳不甚在意地弹了弹指甲,抬着下巴道:“那就请过来吧。”

“连他也要审?”宋蕊不解,“他又没有嫌疑。”

“这便是你不懂了。”宁朝阳抬眼,一本正经地道,“查这种谜案,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越是看起来没有嫌疑,就越有可能是幕后黑手,你明白吗?”

恍然大悟,宋蕊很是受教地朝她拱手,然后就拿起笔,打算接着记录口供。

结果就听她那极为谨慎的宁大人道:“这个不用记,你拿上这碎银子,与人喝酒去吧。”

第23章 自暴自弃,自轻自贱

去喝酒?

宋蕊满眼困惑。

那白衣郎君若是很重要,怎么能不记口供呢?但若是没那么重要,那大人又做什么还要见?

她想问,又怕自己没思量周全、白耽误大人功夫,于是干脆起身,收拾东西出去想。

跨出牢门的时候,宋蕊与江亦川擦肩而过。

她下意识地就侧身让开了。

嗯?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角,又回头看了看江亦川的背影,宋蕊觉得自己可能是傻了,堂堂六品武执戟,为什么要给一个嫌犯低头让路?

敲敲脑袋,她费解地去了最外头守着。

牢房森冷,斑驳的墙壁裂开了口子,有蟑螂进出其中。比手臂还粗的栅栏木上渗着黝黑的脏污,一口小窗斜列房顶,落下来的光正好照在来人的脸上。

宁朝阳抬了抬眼皮,照例询问:“姓甚名谁?”

他捏紧了拳头,眼皮微颤:“江亦川。”

“何时来的上京?”

“年初之时。”

“因何而来?”

“原住的地方有战事,家母病重,大哥也离不开人照拂,江某无法从军,只能带家人到上京一避。”

宁朝阳抬眼,仔细盯着他的表情:“那为何不就在城内行医,反要走那么远去花明村看诊?”

“在城内接病看诊须得上京医行许可,江某初来乍到,未能被他们接纳。”

他说话带着停顿,却不是心虚,一字一句,比先前那些嫌犯要认真坦诚得多。

朝阳目光下移,就见他嘴唇有些干裂,雪白的袖口也攥紧成一团,像朵正被寒风凌迟的玉兰花,枝叶都抖得不成样子,独花苞却还不肯低头。

轻啧一声,她端起茶杯遮了脸。

牢房里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江亦川试探着抬眼,就只能看见光束里漂浮的灰尘。

他盯着其中一粒看了许久。

这粒灰尘好像有自己想去的方向,一路直下往右斜,看着很坚定。然而,自己只轻轻一抬手,风起,它毫无选择地就瞬间没入了左侧的黑暗里。

嘲弄地扯了扯嘴角,江亦川放下袖子,喉结几动,终于还是问:“大人可找到合适的外室了?”

抿茶的嘴唇一顿,宁朝阳掀起眼皮。

面前这人已经稳住了身形,甚至连神情都变得柔和,微微低着头,脸侧的弧度纤瘦又漂亮。

她似笑非笑地问:“怎么,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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