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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春事(17)

心里千万思绪,他开口回答车夫却只说:“天气不太好。”

车夫笑着策马:“是不太好,咱们得快些走,再晚怕是要下雨。”

他不再吭声,任由马车颠簸,料想会将他送回城北。

然而许久之后,当车轮停下,他掀帘一看,却发现外头是花明村。

日头渐西,村口那棵树下却还等着许多的病人。

心里一惊,江亦川连忙下车,想过去给他们道声歉。

结果还不等他走过去,那些病人先迎了上来。

“江大夫来了!”

“多谢江大夫了,您真是菩萨转世!”

“有了这些药材,咱们再也不用担心有方无药了。”

东一言西一语,听得江亦川满怀不解:“怎么回事?”

“送药材来的人都告诉咱们了。”病人朝他拱手,“说您为了咱们能吃药治病,不惜散尽家财换来这三斗车的东西,江大夫大恩大德,咱们必定铭记于心!”

“无以为报,替我阿娘给江大夫磕头了!”

“替我婆婆也给您磕一个!”

说着,前头的人哗啦啦跪下去一片。

江亦川手忙脚乱地去扶,这边拉起一个那边又跪下去一个,他无奈地摇头:“我没……”

“江大夫。”押送药材的小厮朝他拱手。

他皱眉,拉着这小厮走去旁侧:“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大夫莫急,没弄错。”小厮笑道,“这些都是宁大人吩咐咱们送过来的,她说山高路滑,几百斤药材远不如您这个人贵重。”

江亦川心口一跳。

他问:“几时送到的?”

小厮答:“巳时左右。”

也就是说她刚在山上遇见他,就扭头吩咐了人送药材来。满满三车,比他采的那几棵零散的有用得多。

方才的怒气还没散尽,又被另一道浓厚情绪倾轧了上来,江亦川盯着装药材的麻布袋子,心情复杂极了。

他闷声道:“既是她送来的,做什么要说是我散尽了家财?”

“大人说了,做好事开头容易收场难,若不把这话说在前头,江大夫以后恐怕会被为难。”

竟连这些都想到了。

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江亦川轻咳一声,想道谢,又觉得几个字于那么多药材来说太轻。可要说别的,他又有些开不了口。

小厮了然一笑,与他道:“咱们大人还说了,您见着这些东西,什么也不用说,只管去看诊开方,早些还家就好。”

江亦川:“……”

这人是把他从头到尾都掐算干净了?

百般滋味汹涌翻转,到嘴边只溢出一声叹息。

他坐回了树下的小桌后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看诊。

结果有病人上来就道:“江大夫这样的好心肠,不知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得上?”

什么样的姑娘?

他一怔,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宁朝阳的模样。

“我不可能接受苦药,一辈子都不可能。”她将头埋回被子里,闷声道,“但我喜欢熬药的人,一眼看见就喜欢。”

风拂桃树,花瓣落了他满身。

“江大夫?”病人唤他。

慌忙回神,他拂开药笺上的桃花,一本正经地道:“先拿这方子去抓药,你这积劳成疾——”

“江大夫。”病人忍不住打断他,“我是腿断了,不是积劳成疾。”

“……”

纸上字迹连带着胸腔里的东西,终于是一起乱了。

第14章 吵架最尴尬的是什么

两个人吵架,最尴尬的情况是什么呢?

是吵到一半才发现自己不占理。

认错吧,低不下去那个头。不认错吧,又有些站不住脚。

江亦川看着前头那些小厮照着他的药方给村民抓药,心里大抵就是这么个情绪。

宁朝阳没有不为他着想。

不但没有,反而还为他改变了一向的作风,没有直接砸金子不说,还细致得连捡药的小厮都安排好了。

她不觉得他的济民之心可笑,自然更不会觉得他担心家人的心思多余,是他着急之下太敏感,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她和沈浮玉划为了一派。

心绪纷乱,手里的毛笔一个没捏稳就摔下去断成了两截。

他捡起来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

宁朝阳的车夫就在这时将锦盒递了过来。

“您用这支吧。”他慈祥地道,“咱们大人是个执拗的,东西若送不到想送的人手上,就会一直搁置。这么好的狼毫,搁坏了多可惜。”

江亦川怔了怔。

锦盒打开,熟悉的狼毫笔陈列其中,看着就让人想起她在马车上那郁闷的神情。

——“她倒是潇洒,一根狼毫笔就求来了婚事,我也买了,怎就求不来。”

嘟嘟囔囔的,像个眼馋的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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