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春时恰恰归(102)+番外

作者: 申丑 阅读记录

牛二娘子见他维护,眸光微敛,道:“再没想到大郎却是个惜花人。”

何栖微怔,忽得记起初时千桃寺之行的那枝桃花来,那个胖和尚言道:惜花人因怜花折花。那日的甜,今日倒酿成酒,令人陶然。

沈拓却没这般细腻心思,笑道:“实是娘子日常不怎么吃酒。”

牛束仁长叹一气,自饮了一杯,佯怒道:“我识得大郎也有这么多的时日,若说大郎英雄好汉,豪爽义气,我再无二话的,偏娘子却要夸他是惜花人,这我便不服。”他问牛二娘子道,“大郎这样的是惜花之人,那我是什么人?”

牛二娘子挟了一筷子香油干丝,没好气道:“你是摧花人。”

牛束仁被狠狠一噎,道:“我大度,不与你这个妇人计较。”转而反客为主执起酒壶,右手拇指在壶柄上慢碾了几下,与沈拓满斟了一杯酒,“大郎,我知你是义气之人,我也不与你耍那些惹人厌的花腔,哥哥今日有事请你相帮。”

沈拓捏着酒杯,慢声问道:“不知哥哥所为何事?沈拓所长不过几下拳脚功夫,所识也不过几个浪客游侠,所行不过差役贱事。实不知能为哥哥分解什么愁事?”

牛束仁笑道:“大郎过谦,哥哥说句托大的,黄白二物,大郎确比不过我,可大郎结交之人却是三教九流俱全。大郎在明府手下做事,又得他器重点了巡街都头。纵无十分的脸面,也比我们欲结交不得其门而入的商贾强上几分。”

沈拓把酒杯轻置在桌案上,笑:“哥哥你又不是不知,明府上任时,不知拒了多少酒客宴请,遣回了多少娇娘美婢?你们一方豪强各家族老,尚且被拒。我沈拓岂有这么大的脸面。 ”

牛束仁在心里暗骂:听你说得你家明府倒是清廉正直之人,却不知是个奸猾之徒。

他们这些富户为了卖季蔚琇的好,几番试水,见他尚未婚配,金奴银婢送去伺侯,却被大张旗鼓送了回来;暗地里又送金银珠宝,这回倒是收了,偏又锣鼓喧天夸赞他们出资修缮府衙、桥、路。族老害怕再送下去,他要是修将起城墙来如何是好?身家再丰也挡不住他将桃溪翻个新。

读书做官的,自有学得满腹锦绣,心系万民的;亦有雁过拔毛捞个腰满肠肥的;正人君子者有之,奸险小人者有之,有大肚容人的,亦有缁铢必较的;贪利者一世算计,清名者两袖清风。

然季蔚琇不与别个相似,自小住着黄金屋,食着金玉粒,出入车马相簇,娇娘恨不能枕席自荐。五经窗前苦读,得了功名,任了桃溪知县,为民生计有之,为前程计有之,细究却不知他所图为何?

他们对着季蔚琇真是狗嘴啃刺猬,无从下嘴。

沈拓看牛束仁眉头拧得直打结,心中道:你们当初欺他年青,只道纵然靠着侯门大树,却是离着千里之遥,哪得枝叶为他荫蔽。与衙门吏役勾结一气要给他下马威。他一县之主,反倒支使不动一个小吏。结果如何?当初为了几封银子与明府为难的吏役现下还在家悔得捶胸。

也是他的时运,因这里的争斗,反得了明府重用,下了前个都头的差使,由他替了上去。

那厮不服,不敢与明府呛声,倒来找他的麻烦,被他折了胳膊腿,一把鼻涕一把泪讨了饶。还费了他半贯钱让脚夫将他抬回了家。

他想起这节,牛束仁一时竟与他心灵相通,亦想起这事,顿感屋内火盆烧得旺,身后衣里一层的薄汗。

断人钱财无异杀人父母。

前个都头丢了差使,失了饭碗,岂肯干休?上门找沈拓麻烦,结果差点丢了性命,至今还拄着拐棍,走路一摇一摆。

牛束仁动了动屁股,心道:我只记得这厮重情义,一时倒忘了他是个杀胚。眼里认得人,拳头却不长眼的。

“大郎,”牛束仁收起了油腔滑调,道,“哥哥不求别个,只托大郎带个话与明府,成与不成,做哥哥的都承大郎的人情。”

何栖在一边轻笑,拿另备的筷子与牛二娘子布菜,道:“哥哥与嫂嫂许是身在此中,做了舍近求远的事。”

牛二娘子勉强一笑:“一时不知弟妹言下之意。”

何栖两眼半弯,轻声细语道:“嫂嫂出身李家,李县丞一县的二把手,与明府有着同僚之谊 ,不比大郎有份量?”

牛二娘子叹:“弟妹不知,正因为他们是同僚,我们反倒不好开口,为的不过避嫌二字。”

何栖秀眉轻扬,转念便想通了:避嫌未必真,实则避人耳目,他们夫妇二人此趟行事想是背了人。于是道:“原是如此,是我一时想岔了,嫂嫂莫怪。”

牛束仁见沈拓不肯贸然答应,将心一横,道:“不瞒大郎,我有要事告知明府,只不好明目张胆去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