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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523)

作者: 意迟迟 阅读记录

这哭声,倒是哀哀戚戚,令人心酸得紧。

她忽笑忽哭,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不远处明明候着一众婢女,却无一人胆敢上前询问。

她不发话,她们连看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偌大的园子里,草木凋零,寒风萧瑟,一如她的心境。

陆幼筠边哭边想,自己上一回真心实意地掉眼泪是什么时候的事。应当不是母亲去世时;应当也不是被父亲逮到祖宗牌位前声色俱厉的训斥时……

她恍恍惚惚的,竟然记不清了。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眼下为何要哭?

是伤心吗?

似乎并没有。

陆幼筠胡乱抹着脸,但挡不住泪水还是不断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一颗颗的,硕大的,断了线的珠帘一般。

她蜷缩在雪地里,哭成了个泪人儿。

但另一边的若生,却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过。

走出陆家的那段路,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每一步都足够痛彻心扉,但她双眼干涸,遍布红丝,一星水光也不见。她亦不说话,双唇紧闭,干燥起皮,被冬日冷风吹得几要出血。

上了马车,她仍是一言不发。

绿蕉再三斟酌,还是问出了口:“姑娘,雀奴姑娘的下落可有眉目了?”

她不知道陆幼筠派人送到连家的信里写了什么,她也不知道方才自家姑娘和陆幼筠在园子里说说笑笑忽然又大打出手都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知道,自家姑娘不是胡来的人。

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跑来陆家见陆幼筠,那必然是事出有因的。

绿蕉回忆着方才所见心有戚戚,皱起了眉头:“陆大小姐,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绿蕉。”若生一直偏着头,透过狭小窗格盯着马车外看,这会总算开了口但脸并没有转回来,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声音低低地道,“我是不是错了?”

绿蕉愣了一下:“您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若生的声音更低更轻了,“雀奴的下落依然没有眉目。”

时至此刻,她仍旧不知雀奴几人身在何处。

她也不信陆幼筠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纵然她能对陆幼筠的要求百般服从,陆幼筠也不会对她说真话。

即便是尸首,陆幼筠也不会交还给她。

若生的手开始颤抖。

最初是指尖,接着是手指,然后一路蔓延到了身体。

她开始瑟瑟发抖,像是冷极了。

绿蕉慌里慌张翻出干净厚实的毯子将她紧紧包裹了起来。

可她的身体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暖和。

那股冷,仿佛是从魂魄深处冒出来的。

回到府里,绿蕉让人备衣裳、烧水、铺床,一通忙碌。若生就面色惨白地坐在红酸枝的太师椅上,端端正正的,一动也不动。

吴妈妈走近来仔细端详了几眼,心下十分担忧,问说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看看。

姑娘风寒未愈,才见好转便出了雀奴失踪的事。一宿不曾合眼,天色一亮又急急出了门,这会的脸色实在不好看。

但若生听了她的话,连眼也不眨一下,只从唇缝间吐出了极轻的两个字:“不必。”

吴妈妈于是不敢再提。

正巧绿蕉抱着衣裳回来,俩人互相对了个眼色,皆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好在若生大夫不请,衣裳还是老实换了,药也老实地喝了。

绿蕉勉强松了口气。

可谁知她这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见自家姑娘一桩桩吩咐下来:

“若明月堂差人来问便说无事;若千重园派人来问,便说暂还不知;若是三叔派人来回话,就一一记下,劳他继续探寻。”

“你们也都下去,不必在我跟前伺候。”

“我不叫人,谁也不准进来。”

绿蕉有些迟疑,小心翼翼试探道:“姑娘,奴婢还是留下吧?”

自家姑娘的性子,她纵使不能全摸透,好歹也近身伺候了几年,怎么也还是知道一些的。

可绿蕉惴惴半响,并没能留下来。

若生脸色不变,口气也不变,仍然只是道:“都下去。”

干巴巴的三个字,连个软和些的话音也不带,显见得是半分余地也没留。

绿蕉没了主意,踟蹰再三,还是依言退了下去。

帘子一落,门窗一闭。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若生一人。

她枯坐在椅子上,一坐就是半天。

身似泥塑,不吃不喝不说不笑也不动,要不是那两条紧皱的秀眉多少还带着点活人气息,十足就是个假人。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白光渐退,慢慢成了一片墨海。

屋内无光,黑暗更胜,形如幽暗洞窟,一呼一吸都变得响亮分明了起来。

若生终于动了。

她伸出手撑在椅子把手上,吃力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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