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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影金戈(163)

“阿雪你咋样?”

华雪颜微笑道:“我半夜听见外面有细细的声音,起初还以为是哪家的猫过来窜门,哪晓得却是遭了贼。还好我院墙底下有把锄头,他定是跳下来被绊倒,所以才发出这么大动静。我这就赶紧出声喊人了,放心吧,没丢什么东西。”

一两个存了看笑话心思的妇人好生失望,随口安慰了两句便结伴回自家屋睡了,一路上哈欠连天。余下的都是些真正直爽热忱的乡下妇人,帮着华雪颜清理了院子,又陪她回屋坐下说了半宿的话。

“阿雪啊,虽说你这屋左右两边都挨着人家,可终究是不大安妥。不如你搬到俺家去住?俺给你腾一间宽宽敞敞的亮堂屋出来,保证你住的舒服!”

华雪颜好言婉拒:“我怎么好意思给你添麻烦。吴嫂,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真的没关系,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正在检查窗户的王寡妇听见,回头瞪了吴嫂一眼:“咋能叫阿雪去你家!你男人和公公都住那屋,另外还有个没娶媳妇儿的小叔子。阿雪住过去像什么话?到时别人说闲话都淹死你!”王寡妇拍拍手上的灰,热络地邀华雪颜,“阿雪你还是去跟我住,咱家没乱七八糟的男人,你正好跟我搭个伴儿。”

吴嫂一听不高兴了,撅嘴道:“你家狗蛋不是男人啊?”

“呸!”王寡妇一跺脚,叉腰道:“我儿才七岁,毛都没长齐算哪门子男人!你少给老娘胡说八道,就算狗蛋长大了,阿雪也是他的姨,亲亲的姨!我看谁敢说姨母和侄子的坏话,撕烂她的臭嘴!”

王寡妇丈夫早逝,独自辛苦抚养儿子,所以性格泼辣嘴刀子又利,一般都没几人敢招惹她。吴嫂不敢顶撞,翻翻眼小声道:“甭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晓得你打什么如意算盘,你不就是想让阿雪多给你儿子教些诗文……就狗蛋那二楞子,学了也白学……”

华雪颜耳力灵敏,听到这里害怕二女吵起来,于是赶紧岔开话:“嫂子们说的是,我一个人住是不好。诶,不知哪里有卖狗的?我养只看门犬好了,有个风吹草动也能吠两声报个信儿。”

话已至此,吴嫂也不好意思再提旧茬,道:“俺叫俺男人明儿帮你问问,有狗崽就直接买了送来,从小养的狗才跟你亲。”王寡妇见不得吴嫂要占头功,眼睛一转就说:“我娘家的大黑要生了,到时候我牵一只过来。这种黑狗凶,一嘴下去都能撕开半个膀子,养来看家最合适!”

过了几天,吴嫂和王寡妇果然一人送了一只狗崽子来,一黄一黑。华雪颜看不见狗儿的颜色,只摸到一条狗耳朵上有个小缺缺,像被咬了一口的月亮,于是便叫它月月,另一只小狗圆滚滚胖乎乎的,所以叫圆圆。

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可人散了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重聚的那一日。

“月月圆圆。”

乡下土狗长得快,没多少日子都快有华雪颜膝头高了。她每日早上把隔夜剩饭用开水泡了,洒些干肉沫子进去拌好,就端到门口叫狗儿过来吃。肉沫子其实是屠户不要的猪牛下水,贱价买回来焯掉血水,切成一块块晒干后储在坛子里,每次喂狗的时候抓一把,一坛子能吃好久。她还是不习惯给两条狗儿喂生食,又不是狼呢,干嘛喂那些血淋淋的东西?也不指望这两只狗儿干多大的事,平日里能看个家防个贼就好。

经历过这么多,她的心境渐渐变了。若说她以前是含着锋利棱角的冰山,摸一下都能鲜血淋漓,但现在冰雪已融,煦煦春水浇融了大地,滋润了万物。

正当两只狗儿赫嗤赫嗤吃得香,木门上绣了的铜圈哐哐响了几声,轻轻儿的就像风吹。不过华雪颜知道是有人来串门了。

“就来。”

她冲着门口知会一声,站起来轻车熟路就朝大门口走去,拉开门微微偏头,无法视物的眼睛对着门外一株槐树,微笑问:“谁呀?”

门外之人沉默了一会儿,华雪颜不着痕迹嗅了嗅,闻到些许木屑的清香,外加一缕槐花甜味。她又问:“您找谁?”

“你眼睛看不见吗?”

终于有人说话了,但声音却是从底下传来,华雪颜循声低头,对这位嫩声嫩气的小孩儿道:“嗯,我看不见。你是哪家的孩子?我好像不认识你。”

“你当然不认识我啦,我跟我爹才搬来两天。”这孩子说话很伶俐,处处透着股机灵劲儿,“姨姨,您府上要不要做桌子椅子柜子?我爹的手艺顶呱呱,用的木料也是上好的,做出来的东西又结实又好看,保证几十年都不坏个角儿!”

原来是个木匠。

华雪颜含笑摇头:“我不缺什么,要不你去隔壁问问?前几日他家的推车坏了个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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