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盗墓笔记瓶邪之情缠(113)+番外

作者: 君子在野 阅读记录

那是队伍最后一个月在杭州驻扎。

十月底的一个静谧午后,西湖畔的茶楼中两个年轻人正坐在栏廊上煮水烹茶,军官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手套在阳光下白的耀眼。这家茶楼的主人吴邪则一身绸面罩衫,外披狐狸皮子缎袄,身前一张木茶案罗列白瓷茶具和桂花糕,老板仔细将杯盏一一濯洗。滚水在大铜壶咕咕冒着泡,老板垫了块白麻布拎起来,一边往凉水壶中倾注,一边将茶的历史与好处讲给对面的人听。

“茶是祖宗留下的最好的东西,它能解渴,化食,入药,甚至能做菜,茶性最苦也最清洁。你一定会喜欢上喝茶的,所有不说话的人都爱喝茶,因为茶内敛节制,不像那什么咖啡,甜的发腻不说,喝了还不舒服。”吴邪掀开壶盖放了些龙井片子,在等沸水稍凉的空档说道:“有位赵州禅师能用茶回答一切问题,但他顿悟后就再不开口,无论别人问什么,他都只说一句‘且吃了赵州茶去’。”

张起灵没答话,吴邪抬头扫了一眼军官胸口的金色流苏,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们在前线打仗,我们在这里喝茶,倒让人见笑了。”

吴邪说着拈起一块桂花糕给张起灵递过去,军官要接,吴邪却一皱眉说你别蘸开手了,接着那软糯的糕点就递到军官嘴边,体贴的用另一手接着,军官咬一口那点心的碎屑就细细簌簌的往下掉,老板拇指上一枚满绿翡翠扳指沾上一点甜粉,日影斑驳的下午,偷来的一点闲适辰光。

“当年元人因为一首‘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攻陷大宋,后来统治者换了一代又一代,杭州还是三秋桂子和十里荷花,吃的也还是藕粉和桂花糕。”吴邪顺手把张起灵咬剩的小半块糕点塞进嘴里,拍掉手上的碎渣,说:“王盟的朋友说这些吃不饱的东西是资产阶级的臭毛病,要革命。”

军官摇头淡淡的说:“无论革命还是战争,这些东西是不会变的,中国人不能忘了自己的讲究。”

吴邪诧异的望着张起灵,他揣摩着这句话,扑哧一声笑了,说:“你比三叔像吴家人多了。”

张起灵问什么意思,吴邪想了想,说:“吴家人很少彻底倾向哪一边,总是在想,在包容,但不一样的是我们喜欢置身事外。”

军官若有所思的转过脸,露出略微泛青的下巴,吴邪静静的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像一幅画,无遮无拦的阳光里,军官疏长的睫羽也沾了一层金,他微一眯眼睛那睫毛便像蜻蜓翅膀一样轻轻抖着,深邃的黑眸成了琥珀。

风里浮荡着微凉的水汽,吴邪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味道总让他想起些关于茶楼的旧日回忆。他闭上眼睛,耳边隐约回荡绵软的苏杭小调,敝旧的时光分作两边,中间穿旗袍的姑娘手握紫竹小扇斜坐身子,一开口红唇间露出一点糯米样的白牙来。胡琴悠长的响,卖艺的孩子从楼梯上一串筋斗翻下来,茶博士高声吆喝着小心开水,人群爆出一两声喝彩,鼓点响起,儿时的戏又要缓缓开场了。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睡荼糜抓住裙钗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拥红倚翠的旧时江南。

吴邪从回忆中猛的回过神来,正对上军官探寻的视线,他摇摇头,掀开壶盖将热水注入茶壶,稍过片刻又倾了,谓之洗茶。

“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吴邪笑笑,“可惜你没见过,那时三叔当家,无忧茶楼热闹的紧,每天听曲喝茶赏古董,客人太多吵得人耳朵疼,哪像现在这么冷清。”

张起灵嗯了一声,不在意的说常听吴三省提起,他对于回忆的理解远比吴邪要深刻,但跟吴邪年少时的温软旖旎无关,若非要回想,北国雪落,又是另一种残酷了。

吴邪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他总是琢磨不透这军官惯有的淡漠眼神,像经历过很多事,又仿佛什么都不关心。他总觉得张起灵背后隐藏了许多秘密,比如那只规整军服下的墨麒麟,因为他的沉默和节制都没了现世的机会。吴邪自己是积极简单的一类人,所以就更心疼张起灵,他很希望能替他分担一些,但他知道军官不肯。

黄昏的阳光像一匹厚重的金沙披下来,张起灵沉默了一会,指着茶壶说:“水要凉了。”

吴邪这才想起只顾着对面的人,没想到忘了茶的事,脸上一红急忙点了茶,将一盏龙井给张起灵递过去。他喜欢跟张起灵在一起的静谧时光,在家时也是,吴三省每次饭后高谈阔论吴邪竖着耳朵听,他不肯承认是因为张起灵,但只要故事里提起他的名字,吴邪都会格外用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