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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鬼蛊师(19)+番外

“他的血里已经大半是毒,等毒液替代了他的血,就会被炼成毒人。”花绝地的目光有些阴森,“小残儿,他可以继续为你试毒,但是,要将他变成你的毒人才行。”

早在八岁以前,花残就翻完了花绝地收藏的所有毒术典籍,自然明白了许多。原本花残为毒部首座,学的是蛊毒之术,蛊毒不分家,蛊为活物、毒为死物,花残以蛊为主以毒为辅,成就了一身本事,雄霸“暗夜”毒部,因而在“毒”一门上,他的见识比起穷尽一生精研毒术的花绝地来,差了不止一点半点,这些年来,正是如饥似渴恶补之中。而这“毒人”,便是前所未见之危险新奇之物。

所谓“毒人”,有两种制法,一是挑选资质上佳之幼童,自骨骼未成起喂食毒物,由弱毒至剧毒,到百毒不侵止,成就毒人;二是选内力一流的高手,日日喂食剧毒,每在毒发将亡时喂食解药,吊回命来,依然是到百毒不侵之时,成就毒人。

毒人毒人,遍身是毒,一滴血能杀百人,呼吸说话亦是有毒,相当危险。可若是在毒人将成之前喂以主人鲜血,连续九日,就能让毒人供其驱使,终生无忧。

顾澄晚本为一流高手,内力不凡,落崖后被花绝地师徒控制成为花残专用试毒活物,一年来服食剧毒无数,不到濒死不得解药,正合了毒人炼制之法,待到他嘴唇变为黑色,便是成了。

花绝地此言,便是要让花残尽早喂他鲜血,以免夜长梦多。

花残一如既往乖巧地点头:“师父放心,小残儿也正想着这几天要炼了阿澄的,阿澄这样乖,要永远陪着小残儿才好~”

顾澄晚虽不知毒人为何,可也明白绝不是好物,此时他听完师徒对话,虽说还是紧闭双眼,却是怎样也睡不着了。

深夜。

花绝地喜静,因而花残自从入谷,便一直独自居住,顾澄晚来后,便在他房间内搭了个竹床,以便于花残随时试毒观察。

约莫三更时分,顾澄晚依旧没有睡意,才服花绝地所创可谓最毒毒物之一的“化血丹”不久,还没有完全对毒物免疫的身子仍在僵着,动弹不得。

他现在在思考,自己该如何走下一步——

保命还是做傀儡毒人,这是极为艰难的抉择。

黑暗里突然响起一阵轻笑,跟着,顾澄晚听到熟悉的声音说道:“聪明人别做蠢事,阿澄,乖乖做我的毒人不好么?”

是自己听惯了的声线,可再没有童稚语气,而是带了点轻佻尾音的、透着隐隐血腥味的柔和音色。

人蛊

……他居然还醒着!

顾澄晚心中一慌,眼皮不禁颤了颤,勉强按捺心思,他平静答道:“你多虑了,我不是早已答应过了么。”

“别跟我耍小心思,你知道的,此‘毒人’可并非你之前以为的‘试毒之人’那么简单。”花残的语气淡淡,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天真稚态。

顾澄晚心里觉着不对,又一时说不上来,只好又道:“我没有异心。”

花残轻声笑了笑:“你为何不睁眼看看我?”

顾澄晚无奈,屈起腿借力,可腰腹以上皆已麻痹,如何能动得了身?正当这时,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贴在自己唇上一下子渗了进去,滋味苦苦涩涩,然则舌头一凉,力气已然恢复了。

他翻身坐起来,把视线投向花残方向,便又吃了一惊。

屋外的月光越过窗棂和顾澄晚的竹床,打在屋里端坐在床沿的花残身上,映了些斑驳暗影上去,把他的面容、乃至于整个人都模糊掉了。

一时间,顾澄晚竟然觉得有些恐惧。

花残下床,从容向前走了几步,在离竹床两步左右之处站定,将自己暴露于月色之下,亦让顾澄晚看了个清清楚楚。

眼角微挑、唇角轻勾,一双眸子里水波流转,似笑非笑的,竟有了几分说不出的鬼魅之气。

这番神情姿态,与白日里截然不同。

“你……”顾澄晚有些恍惚,迟疑地吐出一个字,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阿澄,你做定了我的毒人,要不要也做我的人蛊?”花残目光落在顾澄晚面上,唇边的弧度扩大了些,“总归也是我的了,不如做些对我更有用的事,好不好?”

“人……蛊?”顾澄晚口中喃喃念着,目光不由自主朝花残摊开的手心看去。

那白嫩温软的小小巴掌上,停了个珍珠大小的圆润虫子,安安静静一动不动,被花残用指腹轻碰了碰,就“嗡”一声飞起来,撞在墙上打出个小洞来,跟着飞回停住,又不再动弹了。

顾澄晚看着那虫子,眼里讶异一闪而没。

花残低笑:“原来阿澄知道这个。”

“只在古书中见过零星半点,却不曾看过实物。”顾澄晚冷静下来,“原来世间真有此物。”

“既然阿澄听过,我便省了事了。那么,阿澄肯不肯?”花残看他神情笑笑,手掌一拢便收了蛊虫,之后略弯下身子,盯在顾澄晚眼里,用着三分询问七分诱哄的口吻说道,“若是阿澄肯做,我就帮阿澄报仇,可好?”

顾澄晚猛然睁眼,正对上花残难以辨明的眸光,心中一震:“……你知道什么?!”

“阿澄总是眉头深锁,做出这般可怜的样子,若不是失意,便是情伤。”花残手指轻抚顾澄晚的脸,仿佛怜惜一般,“这般美丽的阿澄,是谁人不懂珍惜?负心负情的浪荡子,怎么配活在这世上?”

顾澄晚直视花残的脸,那明明是个尚未长成孩童,说出的话却是字字插在心上,一下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是缘尽罢了,没什么好说。”心绪翻腾,眼中情绪亦是急剧变幻,到底还是沉寂下来。

“哎呀,阿澄不爱旁人插手,我便不插手就是。”花残手指在顾澄晚蹙起的眉心左右抚弄,“做了人蛊,就能操控千百种蛊虫,到时候,想做什么不可以呢?阿澄阿澄,你便应了罢。”

顾澄晚闭闭眼,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你又何必同我商量,我本没有选择余地。”

“答应了总比不答应的好,人蛊和虫蛊又是不同。”花残笑道,“人乃万物之灵,要炼人蛊,得被炼的那人毫不抵抗才好。”他一偏头,眸光晶亮,“若是一个不慎蛊虫反噬,阿澄就没了。阿澄若是没了,我从哪里再找阿澄这样的好活物?”

顾澄晚侧过头不再看他,似是带着倦怠的语气:“多说无益,难不成你还会放过我么。”

花残又笑:“我自然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听话些,我就放你神志清醒,如若不然,我夺了你的心神,让你做个无知无觉的活死人,也未尝不可。”

顾澄晚不说话,额头却有细细汗珠沁出来,眼皮也有些微微颤抖。

花残伸手给他拭去,轻声劝慰:“莫怕,你不动,我便不会那样待你。”说着眸子里划过一丝暗芒,“我喜欢有灵性的蛊,不喜欢太木讷的东西。”

顾澄晚像是听懂了似的,抖动的身子慢慢平静下来。

花残右手手腕一翻,指尖就拈了个薄薄小刀,在月色里泛起一层冷光。他坐到顾澄晚床边,拉开他的衣襟,露出一片白皙胸膛。

小刀在那胸膛上来回比划一遍,花残俯身下去,在那处□旁一寸处划下,动作十分轻缓,仿佛在切割什么珍贵的宝物,极尽小心。

鲜红的血珠沁出,顺着玉白的肌肤蜿蜒而下,异常美丽。

“阿澄,我可要种蛊了。”花残温柔开口。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请便罢。”顾澄晚一闭眼,竟是死心了任其施为的模样。

“别与我玩欲擒故纵,我素来喜欢说假话,却不爱听人对我说假话。”花残轻笑着戳破顾澄晚心思,嫩白的手指间夹了个细细的影子,径直按进他胸口的刀伤里,那影子眨眼间消失不见,而那处刀伤,也即刻结痂愈合,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顾澄晚被花残手指碰到,身子一僵,跟着便软了下来。

又听花残柔声说道:“此蛊名唤‘缠丝’,由‘细如蚕丝缠骨不化’而得名,他入了你的身体里,若是你对我不住,便会绞断你的骨头、抽干你的骨髓,让你血肉干枯而死。阿澄,这可是我的四大保命蛊之一,你看我对你好不好?”

他说话轻声细语,可顾澄晚却是听得毛骨悚然,只觉着被埋了个极大的隐患进去,终是体悟到,这一回,生死是当真不能如自己所控了。

次日,经过一夜休养,顾澄晚身上余下麻痹感尽除,体内毒血静静流动,他一手推开竹门,另一手接住清晨明媚日光,一时有些怔忪。

屋外花残正帮着花绝地将筛子搬到架子上面,又把晒干了的毒虫毒物、毒草毒叶摊平摆好,忙来忙去,小小身子不停穿梭。

今天花残换了件红色小袄,映得他的皮肤雪白可爱之极,他时不时用肉呼呼的小手擦擦额上留下的汗珠儿,跳来跳去,活泼灵动得很。可顾澄晚看着他的身影,心底里却是一阵阵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