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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匣[刑侦](555)

作者: 初禾二/初禾 阅读记录

凌猎下意识想要解释,坠崖是意外,那不是他计划中的事,他是想要带上阿雪一起逃走……

但时过境迁,任何解释都已经变得苍白。

凌猎什么都没说。

“我恨命运不公的是,你在离开‘沉金’之后,能够遇到卫之勇那样的警察,你掉入喻家的虎口后,又能遇到那个特别行动队,你就像被神明眷顾一样,做错的每一步都有人替你修改。”

柏岭雪以平静得近乎哀伤的语气叙说,那腔调就像吟唱着一首诗。但凌猎眼里渐起微澜,一个个名字在他眼前闪现而过,卫之勇、老院长、萧遇安、符衷……还有季沉蛟。

某种角度上说,柏岭雪说得没错,他确实像得到了神明的垂青。

“你离开之后,我们所有人承受了本该由你承受的责罚,死去的小孩更多了,教官们说,是我们合力欺骗大人,将你送出去通风报信,我是被折磨得最狠的一个,因为我看着你离开,教官们认定我是你的‘共犯’,小孩们挨了打,也把气撒在我身上。”

那必然是一段残忍得无以复加的年岁,但在柏岭雪的话语中,它们竟是变得苍白而无关痛痒。

凌猎设想过阿雪的处境,但是当年的自己连自保都难,又怎么帮得了阿雪?

“以前都是姐姐和你保护我,你知道的,在全村的孩子里,我是最笨的那一个。你们都不在了,没有人再为我遮风挡雨。但是阿豆,我没有因为这件事恨过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丢下我,我希望你活下来,去看看姐姐说的南方的春天。”

柏岭雪又拧开水龙头,玩着清澈的、凉爽的水,“记不记得,姐姐说在南方我们可以像这样肆意地玩水?”

凌猎点头。在“沉金”的小村子,水是冰雪融水,冷得能冻掉一层皮,他们想象不出能玩的水是什么样子,汩汩流淌的液体仿佛只有新鲜的血液。

“我感激那时遭遇的残忍对待。”柏岭雪话锋一转,“如果没有经历过那样地狱般的生活,我无法从所有小孩中脱颖而出,被‘沉金’的高层选中。所以说阿豆,你的离开反而为我打开了一扇门。在他们将我从村子带走后,那个村子被剿灭了,所有人都被杀死。国际刑警连小孩都没有放过。”

“当你在喻家扮演喻戈时,当你给特别行动队卖命时,我在‘沉金’的泥潭里挣扎,其实……我有机会像你一样改邪归正,给警方当线人,功勋累计到一定程度,洗清身上所有的罪孽。”柏岭雪惨笑两声,“毕竟遇到他的时候,我还没有犯过不可饶恕的罪行,我只是‘沉金’一个普普通通的杀手,尚在训练中,手上还没有沾上一个人的鲜血。”

凌猎将所有线索都串了起来,“‘他’是尹寒山?”

柏岭雪转向窗户,阳光落在他眼里,他叹了口气,“是,那年寒山来到卫梯镇,在山林中徒步时遇险,是我救了他。”

凌猎不解,“但那时你已经离开村子,村子也早已不存在。”

“我去缅怀过去不行吗?”柏岭雪说:“‘沉金’只剩下一部分势力,我完全有机会逃走,从此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凌猎:“你想从卫梯镇入境?”

“对,我一直记得你是从那里掉下去,如果你还活着,我想也许能找到你。如果我真的能脱离‘沉金’,我也想从那里开始新的人生。”

“但我很难真正做出决断,我出生在‘沉金’,学的全是杀人犯罪的手艺,我没有国籍,没有身份,失去‘沉金’,我还能活下来吗?”

“我徘徊在边境,不敢进入,也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就在那时,我遇到了迷路昏迷的寒山。我不知道他是警察,把他救到我的临时住处,等着他醒来。”

在柏岭雪能够想起的人生经历中,那短暂的时光是唯一与良善、希望、爱挂钩的日子。

尹寒山醒来,竟是立即辨认出他不是普通的边民。

也对,普通人怎么会携带武器,身上沾染着硝烟的味道。

他也察觉到,来人不是普通的户外运动者,是警察。

一个犯罪分子,一个警察,就这样在边境的松林里共处一室,互相猜忌,却都没有动手伤害对方。

是尹寒山打破沉默,“你救了我?”

柏岭雪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了接近十岁的男人,警惕地点点头。

尹寒山竟是笑了,开怀,毫无阴霾,拍拍他的肩膀说:“谢谢。”

他愣愣地看着尹寒山,尹寒山又拿来一张纸,写上自己的名字,还问他看不看得懂文字。

他有点生气,虽然他从未踏入过山那边的国土,但他知道自己来自那里,听读书写十分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