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无戏言(30)

“沐沐。”周妈妈的语气淡缓，眉目温和，开口的话音也与以往无异：“你要明白，妈妈守着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关系……”沉静的目光微微飘远，周妈妈的思绪仿佛也随着这句话轻轻地扬起：“我心系的，还有我与你爸爸从小到大的那份情谊。”

从小到大……么？

周沐的视线再度循着那双人而去，向来明澈的眸子却止不住一沉再沉。

时隔八年，他们依旧藕断丝连，妈妈，你的隐忍与退步又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呢？

纵然你守着你们青梅竹马的美好回忆，你看，人家仿佛根本都不在乎呢。

时间是最锋利的刀子，一点儿一点儿贴着回忆的边缘割下去，分分寸寸，直至所有的一切都支离破碎，再也拼凑不出原来的模样。

当纯真的友谊转化为爱情，当深刻的爱情又遭遇了背叛，又有谁能说，“厌倦”二字是不复存在的呢？

父亲是这样，那么，林修，你呢？

我们呢？

一阵咸涩在口中蔓延开来，望着手机屏幕上依旧显示着的“通话中”的字样，周沐狠狠地一咬下唇，挂断了这通对于林修而言可谓是莫名其妙的电话。

不想要失去那么真挚那么珍贵的情谊，不想要像母亲一样即使遭受了背叛也怀揣着曾经的美好回忆隐忍度日，既然一开始就是以发小儿的身份相互依偎，那么何不让那样的关系长久的、永远的延续下去？

想到这里，周沐一狠心，无视林修复拨过来的电话，生生掰下了电池后将手机丢到了口袋里。

有那样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她不敢，也不能。

……

或许是最近的工作日程安排的太满，行事的节奏也太快，今晚，《FAMOUS》杂志社的众人闹得很欢，一群人吃吃喝喝好半天，兴致却是只高不低。

在“千杯不醉”的大军中，出乎众人意料的，周沐竟然成了领头羊。

“女中豪杰啊……失敬失敬……”已经给人灌得差不多的市场部负责人大着舌头道。

周沐冲他淡淡一笑，抬手就是一杯酒下肚，那架势倒也真的是豪气干云。

几个平日里就对周沐有心思的年轻男子适时跟上，一人一句、一句一杯，每个人都想趁机拉近自己与心上人的距离。

以往对类似事件避之不及的周某人很是反常，来者不拒不说，到了后来竟然有主动拼酒的苗头了。

江语晴又气又急，连连上来拉人却不见成效。

“本事的你！”江语晴作势就过来抢周沐手中的杯子：“千杯不醉是吧？！”

周沐轻轻地摇头，手下倒酒的动作却不见丝毫迟缓。

“想喝。”

瞅见她这副盐酱不进的模样江语晴就来气，刚想对她说教，手机却自衣兜里“嗡嗡”的震响开来。

电话是江语晴的老公钟为打过来的，三岁的儿子冬冬着凉发烧，这会儿正在儿童医院里闹着不肯打针，哭着喊着要找妈妈。

一接这电话，江语晴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心疼焦急之余，目光再度落到一旁的周沐身上，江语晴恶狠狠地咬牙，转身就去翻扯周沐脱到一边儿的外套。

这人我怕是劝不住了……既然是这样，我便找个能劝得住她的人来吧！

……

心急火燎的江语晴跟社长交代了几句就连忙赶去医院陪生病的儿子了。没有人在一旁拦着制着，周沐开始变本加厉，到了最后，包括社长在内的一圈人都喝得七晕八素，惟独周沐与楚渝还保持着举杯的动作。

楚渝在这个圈子待得时间不算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酒量自然不是白给，可周沐一介女流却能扛到这个份儿上，也真算是不简单了。

“有心事？”楚渝缓缓抬眼，隔着不远的距离，开口的话语清晰可闻。

周沐不点头也不摇头，甚至连眼帘都还保持着低垂的姿态，纤手轻晃，杯中晶亮的液体悠悠一荡，看起来竟是有几分摇曳生姿。

楚渝扬扬形状完美的俊眉，丝毫没有被忽视的不快，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周沐的面庞。

这人到底是醉着……还是醒着？

要说是醉着，那她未免也太安静了。一汪眸子深得跟潭水一样，幽深，寂寥，却是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泛起。

醉得人不都该是胡言乱语地张罗或者是四仰八叉地躺倒吗？！

看那模样……完全不像。

可你要说她醒着吧……那眼睛里雾气腾腾的一片又该怎么理解？向来黑白分明的瞳仁儿蒙着层水光，迷蒙而飘忽，连焦距都看不真切，捕捉不到的眼光更是让那人像是陷入了沉眠中一般。

楚渝眼光微定，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抹弧度。

总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她的很多个点面了，却不曾想，越是接近，那种捉摸不透把握不住的感觉就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