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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非/一骑踏雪风惊竹(61)

山岳国偏安于多山地带,土壤紫黑肥沃且盐铁丰足,百姓安居乐业,不思外拓疆土。然而淮安国却不满足于江南鱼米之乡,数百年间屡屡开启战端,令山岳国苦不堪言。

就算如此,山岳尚商,淮安尚武,这是数百年里延续下来的,想要山岳百姓忽然之间抛弃礼乐执刀枪参与征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若不使得全民皆兵,凭淮安国目前节节攀升的国力,山岳国土定会被逐步蚕食。

叶云清已经被皇帝允许进入议事房听议朝政,每逢与苏希洵在一起,总是愁眉不展。

那年正是中秋,苏希洵与叶云清在屋顶上对饮,酒兴上来,苏希洵忽然说:“我们去建个寨子吧。我们二十年前被大败于槐下,议定永不得在边界树立军营。既然淮安不许我们立军营,那我们立匪寨总是可以的了吧。反正都是换汤不换药的事情。”

一句话引起了一夜长谈,第二日酒醒后悔不迭,可惜叶云清早已听入心里,深以为然,不等苏希洵点头同意,就禀明皇帝,将他五花大绑地绑上了雁过山,此后就过着亦兵亦匪的生活。

苏希洵年轻时,曾经有着各种各样的梦想,他不需要家里人的重视,不需要考取功名利禄。每日有三餐饭填饱肚子,有片瓦可以栖身,就很足够了。然后他可以轻轻松松地,牵一头小毛驴,走遍山岳各个村寨,看遍美景喝遍美酒,渴了就找一眼山泉,饿了就猎一头小鹿。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他最喜欢的。

而不是现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从理想里回到了现实。郁闷地揉揉额头,耳鸣的情况还是不见好转。最近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将叶云清接回来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过,奔波往返于雁过山与周边郡县之间,实在有种一截蜡烛两头烧的感觉。

周边郡县都是新征的兵源,哪里都不愿意把军队划拨上山。眼看这一批的匪兵快要到期返乡,到时候青黄不接,恐怕不能抵御新一轮的剿匪。

他为自己沏了一杯热茶,走到窗台前拉开靠山崖那面的窗户,山风便呼呼的灌进来,手心里的茶热腾腾的冒着白雾。黑暗里,山崖下的浓密树丛都显得深浅不一的乌黑浓重,仿佛巨大的破口,那一端是通往地狱的深渊。苏希洵喜欢这样的感觉,脚踏实地站立着,可是眼前是危险,是啊,眼前到处都是危险。

做起这么大一个山寨,危险重重。如果让淮安拿到确实证据,肯定会举兵来犯。于是苏希洵每年都有近三分之一的精力放在了扰乱视线的工作上,一忽儿在淮安散播黑旗寨是山岳军营的消息,一忽儿又散播山岳各郡围剿黑旗寨的消息,过往商队不论是从淮安出发的还是山岳出发的,一视同仁地打劫,只不过所有战利品大部分都纳入了岳上京的公库。

他现在在拟定一个计划。既然匪兵不能长久,那么就干脆建立起真正的匪帮,春末开始就向全国招纳妇女上山,兵丁们有了家眷,就不会老想着下山归家了。

门口被咯咯地敲了三下,苏希洵说道:“进来吧。”

门开处,走进一个墨绿装束的少年,将一个包裹和一柄弓一个箭囊拿了进来,放在书案上道:“二当家,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拿过来了。”

来人是苏希洵这两年培养的一个贴身护卫,名叫阿刚。资质上佳,轻功尤其出众,更难的的是,他在处置事情上比其他同年龄的人要有头脑。

苏希洵回到案前,将茶盏递给阿刚道:“我还没喝,现在温的,你润润口。”说完腾出手开始翻检案上的东西,随口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我办事,您放心。我进去的时候,丁大哥都没发现,在地窖里摆弄他的宝贝药物呢。至于那个女人,睡得很熟,没发现她的东西被拿出来了。”

“做得很好,你就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看完你立刻送回去。”

苏希洵最后在包袱里找到一张包得整整齐齐的纸,张开一看,是一封休书,下面签有徐灿的大名,盖了他的花押。

休书的内容比较熟悉,他有点印象。最后恍然大悟地想起来,他曾经因叶云清的要求写了一封“休书”,那天夜里还曾就休书该怎么写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他当时恶言恶语地说徐府二夫人要休书是看着过干瘾,哪想到居然被她弄了一份真的休书出来。

他仔细查验,看不出签名花押有不妥当的地方,心想,也许是她把那份休书誊写了,然后激得徐灿发怒,终于同意签押了吧。

他将纸张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信封。再看那件灰蓝的休妻服饰,户籍迁转文书,通关文谍,全部手续都是备齐的,更觉得不可思议。看来是真真正正被休出府来了,可是为什么脸上不见哀戚?反而好像很轻松潇洒的样子。真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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