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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非/一骑踏雪风惊竹(44)

它直到死还死死咬住马后,宁非用刀柄才撬开了它的牙齿。

既然已经开了杀戒,宁非也不怕了,急速跳动的心奇迹般的平缓下来。她深深地喘息,冰冷的空气在肺部徘徊,带走了恐惧,可是身体却在兴奋地颤抖着。

马臀上在流血,引得余下五匹狼凶性大发。

又一头从侧翼接近扑了上来。这下袭击正是针对红马的喉管,恰好在宁非的攻击距离之内,她手起刀落,在它鼻梁上开了个大口。如果仅仅是红马,这时候已经死定了,幸而它身上负着个持了利器的宁非,奔逃之间还能以攻为守。

眼看四头完好的狼还在紧追不舍,宁非将马缰套在自己腰上,总算腾出了一双手。肩上的长弓卸下,抽出一支羽箭搭了上去。

血液在身体里奔涌,江凝菲记忆中的种种都在翻腾,胸口里涨了一团吐之不出的郁浊之气。宁非拉开弓弦,将箭簇对准最近处的一头。撮在箭尾的三根指头松开,箭矢破风而去,那头狼眼窝里顿时多了一根长物,它惨嘶一声,被弓箭之力扎得栽头冲入地上雪里,它的速度实在太快,前头栽倒而后肢犹在奔行,顿时如同风车一般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几乎打在一个同伴身上。

余下三只丝毫不露怯意地继续接近。宁非抽了两支箭在手,并列搭在弓弦上。

它们越是见识到她弓箭厉害,仍不愿意放弃,将优先攻击的目标从马匹变成了宁非,一头最近的狼一跃而起,张口向宁非小腿咬去,要把她扯下马来。

就是这么近的距离,宁非能够看见它满口泛黄的獠牙还带着血色,它喷出来的气息带着腥臭。她仗着自己腰身被缰绳缠住,用力抬起小腿,那头狼一口咬住她身上的披风,并不放弃地用力往下拉。

枣红马早已喘息不已,情势危急之极。

宁非将身体重量全部往另一边倾斜,反而将狼吊在马腹旁,略换了个姿势,早已满弓的箭簇对准它,不待它反应,双箭齐发,在至近距离中射入它两个眼孔。

盏茶时间说时迟那时快,宁非已经解决了四匹狼。这个战绩说出去,足以让任何一个猎人汗颜,但是宁非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是一个怎样的奇迹。

在与自然的斗争中,从来都是胜者为王,不管你之前杀了几百几千头狼,只要被最后一头咬住了咽喉,你就是失败者。走到了这一步,宁非绝不想失败。

然而马速持续缓下,她不得不面对两头狼的左右夹击。是非成败在此一搏,面对左右同时扑上的野兽,她忽然扭身,将弓弦套上了一头狼的脖子,翻身跌下马去,恰好避过了另一边的袭击。枣红马身上轻了,顿时奋起力量,再度撒蹄而去。

宁非落马之前将那狼扯落下马,压倒在她身下,落地的瞬间,另一手的砍刀深深插入狼腹,没有多大的阻碍,从上至下一拉到底。那头狼在她身下扭动翻滚,可是被制住了要害,肚腹被剖,很快就没了力量。

宁非身上溅满狼血,头上脸上都是热乎乎的一片,迅速被寒风冻结。

她站起身来,面对最后的一头。

被枯燥生活所封闭的记忆被打开,那些鲜亮的无忧无虑的画面在眼前一晃而过。那是属于江凝菲的过去,每一日每一日,愉悦的充满对未来的期待,等待着成为徐灿新娘子的那一刻。

身体里的力量在消逝,但是宁非没有倒下去,她将砍刀握在手心,两眼直视面前那头孤狼。

没有什么好怕的。

宁非始终不能够理解那个魂魄归去的女孩,拥有那么鲜亮的过去,为何甘愿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禁锢在深府之中。思想的禁锢是那么牢不可破么?爱情的束缚是那么不可打破吗?

面对银林和高嬷嬷的挑衅,面对下人们的轻视,她什么也没有做,始终信任自己的男人会为他们的爱情解决一切障碍。是真的这样信任着徐灿吗?已经达到了信仰的地步,不过是幼年时短短几年的相处,就让那个男人在她的心目中成为了无法推倒的支柱。

为了那样的支柱,将所有骄傲收起,成为凭依在男人臂弯里的依人小鸟。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呢?

江凝菲做错了,她要么就应该对徐灿完全妥协,不再妄想自己会成为他的唯一;要么就应该针锋相对地面对生活中的所有敌人,将她们一一解决在徐灿看不见的地方。然而不论哪一条,江凝菲都没有做到。徐父徐母的教育无疑太成功了,江凝菲就这样将希望寄托于一个已经变心的男人身上,遵守一个女人应该遵守的本分。

因为害怕被懊悔和悲哀吞噬,江凝菲甚至将那些追风逐月的过去都紧紧地压抑在记忆的最底层,忘记她本应该是个多么让徐父徐母骄傲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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