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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非/一骑踏雪风惊竹(13)

宁非被冻了大半夜才觉得好了些,昏然中隐约觉得事情的蹊跷,分明屋子里已经燃了地龙的,为何身上还是觉得如此之冷。分明手足都是冷如冰凌的,为何五脏六腑如同干裂一般的灼痛。这是地狱,发不出声音也没有其他人的地狱。她完全没有力气地僵硬在被子里打颤,神智越发不清醒,到后来什么也想不到了,抖得也几不可觉。

后来恍惚觉得有人在翻弄她,往她嘴里塞了参片,冰冷的铁勺子深进喉咙压住舌根,紧接着被硬灌了好几口味道说不出怪异的黏液。等一番折腾之后再被安放到被窝里,宁非觉得浑身一轻,只想到这次是终于能够完全解脱了,然后就再没有了意识。

*** ***

宁非睁开了眼睛,帐子遮住了光线。

帐子是群青的底色,送子金童和浪卷鲤鱼的花纹则都是淡色的,白昼晨光从淡色的花纹里透了进来。

她恍惚地躺在那里发呆,一时间想不起发生什么事,尚记得夜晚几乎要了命的难受,现在如同梦魇退去,胸口油煎一般的痛和四肢冰冻住似的僵硬都消失了。感觉还有点麻木,下腹略微的抽痛,但是在一点一点恢复。

宁非忽然想起夜间有人灌她吃药,记忆再怎么模糊也能猜测的出来那是救命的东西。

她猛地坐起身,禁不住动作太大几乎瘫软回去,她抓住了床帏撑住自己,整个帐子被她的动作带得一晃一晃的。

忽闻床里侧一个很是虚弱的声音道:“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麻烦你动作轻点行吗,哎哟。”说到后面就咬牙切齿地呻吟起来。

宁非被意想不到的人声吓了一跳,心脏几乎从喉咙口里面被吓出来了,回头一看,居然是喂了她腐骨蚀心污泥丸的那位泥丸大叔。他的衣服显得更破烂了,破口处可以看见里面裹满了白色的绷带,其中有的地方还在渗出血水。

他艰难地咧嘴笑道:“放心,没弄脏你的床,我给自己垫了油布。”

宁非心里一紧,不知当说什么话才好。

“小姑娘你没事吧,不会想着什么自刎以示贞洁吧,喂喂,我可花了好大心思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不要用这种方法打击我极其偶尔才会出现的良心好不好?”

贞洁,贞什么洁。听叶云清说到这个问题,宁非心里闷得慌,她毫不知情就被丢到这个身体里来,睁开眼睛意识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在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生孩子,等事后第一次接触那个男人,发现对方根本就不算是个男人。

宁非把头靠在床柱上绝望地说:“事到如今,你睡也睡过了,还来同我讲什么贞洁不贞洁,你要真有良心,当初就不应来找我,直接去找银林公主多好。”

叶云清也躺在床上无力而绝望地说:“我虽然与你共用一个床铺,但我是正人君子柳下惠,真的什么也没对你做。我当初若知道遇上你还添了诸般麻烦,定是求神拜佛也不会进来的。”

两人一个躺一个坐,都神情无辜地看着彼此,齐齐叹气。

宁非道:“事到如今我只能自认倒霉。”

“我知道是我累你操心劳力,但我不也是将功补过了吗。你本来就有产后血虚之症,偏偏自己还不注意东捣鼓西闹腾,昨夜那症状实在是险极,若非我偷得好药回来……”

宁非回过神来,问道:“你去哪里偷药了?”宁非知道他花了好大的力气,否则今早也不会变得如此狼狈。况且她现在感觉恢复得很快,自从转生后就带有的手足冰冷和下腹抽痛都在以她能够感觉到的速度减弱着。

如此灵药定是封存在守卫森严之地。越想就越觉得这个人奇怪极了,既然有精力去偷药,为何不先给自己用了,反而要救个不相干的女人。

叶云清闭目不答,他是有恃无恐,反正有腐骨蚀心污泥丸镇着,他就不相信这难缠女人还敢不顾自己的生死。

宁非看他一副直挺挺的癞皮狗的样子,是又气又急。宁非属于人之初性本善的典型,旁人对她不好她才会报复回去,旁人若是于她有恩,她是万不能当个白眼狼的。可是面对一个十分不合作又不愿意透露来历的陌生人,宁非也觉得自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要保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才好。

帐子外面传来响动,有丫鬟在门外问:“二夫人起床了吗?”

以前是没人会主动来问她死活的,看来昨日整治了秋凝,把院子里的下人都镇住了。在这个时代,被娶进府里的女人和狗的生活环境也差不多,打狗要看主人,伺候那些三妻四妾同样也要看男人的脸色。现在众人惊觉徐灿或许、也许、可能对二夫人还是有点情分的,于是便又开始夹紧尾巴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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