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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61)+番外

作者: 玄隐 阅读记录

漫长的暑假,小冬只住了半个月就回学校了。我觉得精疲力竭,于是继续留在个旧。想稍作修整,应付未知的人生。七月的时候,高中同学过来约我到以前的学校去聚餐,顺便看望一下老师,我心情不好,推三阻四,同学硬劝:“别人都可以不去,你这个全校最高分不去,熊老师会伤心的。”

无奈,傍晚时分,我骑着自行车来到南池中学的大门。守门的张大婶认得我,认得我弟,更认得我爸。我爸原来就是南池中学的老师,因为超生被降职,发配到更低一级的小镇中学。张大婶远远地向我招手:“小秋!暑假来这里玩儿?”

“是啊,同学聚会。”

“听说谢老师……”她摸了摸我的脸,“唉,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她不提则已,一提,我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我低下头,眼泪掉在地上。

“哎哎,是我不好,好不易过去了,又提这事儿。”她拉着我的手,硬塞给我一个苹果。

我于是边吃苹果,边在大门口等我的同学。

过了一会儿,张大婶忽然又问:“对了,几年前,曾经有一个人到学校来找你,我告诉了他你的住址,他找到你了吗?”

我的手一抖,问她:“什么人找我?大婶您还记得他长的什么样子吗?”

“怎么不记得。小伙子长得太俊了,直把刚进门的几位年轻女老师看痴了过去。不过,他好像腿不大方便,走路有点跛。”

我强装镇定,又问:“您还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吗?”

“唔……三年前吧,春节之前,寒假之后。他还问我这里有没有地方卖南池中学的纪念品。我说,你当这是北京故宫呢。什么纪念品。门口只有个文具店,卖些纸笔之类的东西。然后,他还问我,门口的大街,是不是叫作西门大街。”

真是不能对伤心人提伤心事,我的泪又往外涌。

原来,沥川来过这里,我的家乡。

“他问我记不记得你。我说,怎么不记得。她们一家人我都记得。小秋上小学就调皮,动不动被老师罚站。哪里想到她后来成绩那么好,成了我们这里的状元。”她还以为我是为我爸的事伤心,赶紧把话往轻松处说。

我擦干泪,向她笑笑:“他是我的一位朋友,北京来的。”

“也许是我说的话让他高兴了。那时,我孙子正在地上爬,他给我三百块钱,说是给我的孙子买糖吃。”因此,孙大婶牢牢地记得沥川。

这没来由的一番话,勾起了我的一腔心事,那一晚,和同学们聚餐,自始至终,我一言不发,只顾喝酒,喝得酩酊大醉。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睡在一大堆呕吐的余沥中。沥川不理我,已过了整整三年。我为什么还想着他,为什么还要给他发邮件,明眼的人都知道我在自作多情。我真是又笨又傻,无可救药。

想爱一个人,没运气;想恨一个人,没理由。

想逃避,没地方;想堕落,没胆子。

我居然一直是好学生。

父亲去世之后,我身心俱灰,整整三个月没跟沥川写email。回到学校,我忍不住又去了网吧。收件箱上还是一个0字。我于是写了一信极短的信:“Hi沥川,我爸爸去世了。他得了严重的心脏病,需要手术。我借了你二十五万块钱,等我一开始工作就会逐渐还你。也许你早已不用这个信箱了。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你,在这要紧的关头帮助我。我很感激。小秋。”

这封邮件发出后的两个礼拜,有一天,我收到我的导师冯教授的一个电话。他说他手里有一封信,是寄给我的。但地址上写是“S师大英文系办公室”,所以就寄到了系里。正好他认得我,就替我收了起来。问我什么时候方便去他的办公室拿。

我有点怕见冯老师,原因是他特别喜欢我,多次暗示我要考他的博士。而我对学习已产生了厌倦。暗暗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读完硕士,毕业找工作。

沥川能说很流利的中文,也认识很多汉字。但他说,他会写的汉字并不多。因为他爷爷教的是繁体,他嫌笔画太多,太复杂,没用心学。所以我从没见过他写中文。信封上的字果然是繁体,果然不流畅,所幸笔画还全,大小相当,所以也不是太难看。最重要的是,谢小秋的谢字,那个言字旁,是简体,却是我教给他的。我还就,虽说是简体,其实,草书的言都是那么写。

信封上面虽没有回邮的地址,贴的却是一张瑞士的邮票。我满怀希望地打开它,发现里面是一张很精致的卡,微微地带着薰衣草的气味,淡紫色的背景,当中手绘着一丛白色的百合。没有字,没有落款。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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