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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180)+番外

作者: 玄隐 阅读记录

僵持几秒,沥川轻轻咳嗽了一下,然后,很大方很慎重地伸出手,和那位大婶握了握,很真诚地对她说:

“大婶,谢谢您的关心。我代表灾区人民感谢您。”

结婚后六个月,沥川的健康状况渐趋稳定,开始恢复工作。我们仍然住在昆明,沥川每周会有两飞往北京打理CGP的业务。但他的大多数设计稿是在昆明的家中完成的。我所属的翻译公司业务也很繁忙,笔译减少,口译的任务却加重,亦频频出差

结婚后,我同事们都以为我会放弃工作做个全职太太,我一向做不惯闲人,沥川亦表示我尊重的选择。

那年七月,沥川应邀去意大利西西里岛参加个建筑师的年会。在此之前他先赶往瑞士完成个商业中心的设计案。我则因为公司接个政府旅游团无法抽身,我们于是整整分别了两个月。旅游团的任务刚结束,我便请两个月的长假回瑞士。彼时沥川已交完图纸在西西里开会,他在吩咐他父亲的司机费恩来机场接我,让我家中等待四天,他开完会立即飞回来相聚。其实他很想偷溜,可是他的报告偏偏安排在最后一天,而且几位难得见的合作伙伴一听他“出山”,纷纷请他吃饭,他实在无法抽身。

苏黎世机场没什么大的变化。

飞机准时到达。我为了避免等行李,只带个最小尺寸的行李箱,里面装着我的手提电脑、未完成的译稿和几本刚刚上市用来打发时间的小说。家里什么都有,我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拿。

过关顺利,我在出口处黑压压的人群中寻找费恩,没看见他。眼前站着清一色的瑞士人,我有记不得费恩的长相。

蓦然间,我却发现一张中国人的脸。

那眸子本来是漠然的,一见到我,笑意便如一杯水满满地漾出来

居然是沥川!!!

我惊讶地飞奔过去,扑到他身上。

他将我用力一搂,在我额上重重地吻下,上上下下地打量我:“这是什么旅游团啊?晒得么黑?”

“不能用黑这个词,得用麦色”

“好吧,晒得这么麦。”

“王先生,麦不能做形容词——”我打趣。

他穿着一套纯黑色的西装,系着一条细细的银灰色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大约是开会的缘故,他穿着假肢,只拿了一只手杖。

不是抽不开身吗,他居然早我一天赶回苏黎世。

“会开完了吗?”我问

“没呢,我溜出来接你。跟我去西西里好不好?”他拉住我的手,“宾馆楼下有很大的游戏机室,可以打游戏。得空我带你去看火山——活火山,还冒着烟呢。”

他像个小孩子那样央求我,我看着他连连苦笑 。

沥川是个实实在在的工作狂,一旦接活就开始日夜颠倒、饮食混乱,忙起来的时候只记得不停地吃一种东西:吞拿鱼三明治。有我监督的时候他的作息还算正常,我会劝他不要太熬夜。我两个月不在身边,他果然瘦了一圈的。

沥川知道我不喜欢陌生的环境,尤其是会议、晚宴类正式的社交场合。我对他在欧洲的工作一无所知,只看过些他设计的建筑图片。CGP的总部就在苏黎世,结婚后沥川一直没上班,只陪他参加过一次公司的年终晚宴。许多人操着蹩脚的英文和我聊天,我像只尾巴那样紧紧地跟着沥川,应酬几句便疲于应付,沥川常常主动将话题接了过去。

我叹口气:“你不用特意来接我,给我买张票转个机不就成?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比你早到三十分钟。”他微笑,“我正赶上接你,早上的会我溜掉了。”

沥川的作风相当德国派,他是非常有计划的人。大病一场之后他变得容易改主意,偶尔他会心血来潮地做些没头脑的事儿。他这一趟一定赶得很急,差不多是争分夺秒的。我脑子一闷,想起以前他过自己过海关的一些事儿。残疾人安检特别麻烦,特别是911以后的美国。尽管携带各种证件沥川仍被要求和所有的人一样,脱下鞋子检查。对高位截肢的人来脱鞋是特别艰难的动作。脸皮薄的沥川每次讲到这里都要抱怨:“This is so embarrassing。(窘死我啦。)”穿假肢过金属探测器必然会响成一片,遇到格外多疑的安检员他还被请入单间脱衣检查。经常旅行的沥川早已习惯这些程序,大多数机场人员相当和善,极个别人怀疑假肢里藏有炸弹他亦表示理解。这年头人肉都可以当炸弹,何况是假肢? 我四下看了一下,发现了问题:“咦,你的行李呢?”

“没行李。”他拍拍荷包,“就带了护照和钱包。”

果然是临阵脱逃,逃得这么仓惶,额头上全是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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