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十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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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十月
作者：另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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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Hearthrow机场已经是凌晨2点，视野空阔的停机坪，机场助航灯仍然光亮。机械和飞机的运作声在晚间听起来平稳却吵闹。2月中的伦敦西区机场，冷风肆无忌惮，少量的夜间航班在做起降准备。童路踏出机舱，下意识缩缩脖子，轮班的地勤人员开来场内小车。
抬头望伦敦冬季晚间的天空，孤悬的几颗星看起来遥远疏离令人难过，像是处于半衰期的某种元素，不强烈，不敏感。和同行的几位同事交待接下来的安排，童路决定先回办公室整理此次美国之行的报告。
此决定立即招致助手Welson的抗议，“Edith，10天连轴转再加12小时的连续飞行，饶过我们吧？！”
深呼吸，冷风刺鼻，“我说的是我回办公室，你可以回家陪太太，明天也允许你9点之后回办公室，够慷慨吧？”
Welson松口气，“真的不用先回家？因为那个绯闻？你们在冷战？”
突然打一个喷嚏，童路笑，“关心上司的私生活不是下属的本分，”Welson的表情无辜，口气温柔下来，“他现在应该还在瑞典，明天才回来。你回去，报告我自己来。”
“你是最好的上司！”
让开车的地勤人员先穿过仍然运作的输油系统库房，和当值的人员聊过几句，之后到达第四航站楼。从机场工作人员的专用通道直接上到5楼的办公室，站在中庭，整片高悬的落地玻璃窗外视野宽广，公司各个部门仍是灯火通明，童路抬手看表，已经是凌晨2点30，颠倒生物钟的工作，真的不太容易。
先到饮料室给自己泡杯咖啡，慢慢踱回办公室。
打开灯看见斜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的Yaddo Leison，童路吓一跳：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瑞典？
放轻脚步走到办公桌前搁下咖啡和行李袋，注意到桌上的保温瓶和披萨，打开来，是温热的牛奶。转头去看Yaddo安静的睡姿，浅浅笑容上扬。于是决定过滤那杯咖啡。
拿出抽屉里平时准备的羽绒披肩，尽量放轻动静，给Yaddo盖上。平稳的呼吸在晚间听起来有安抚人心的作用，静静打量，棕褐色的头发乖巧服帖，英国人特有的白皙皮肤，虽然面容疲倦异常，仍有淡淡笑意残留嘴边，胡茬尖刺明显，10天不见，那么，是从瑞典赶回来的？算是补偿？
坐回位子整理报告。此次10天的美国之行，先是前往印第安纳波利斯机场了解机场最近的日常经营运作情况，然后转站马萨诸塞州，与该州政府接洽，考虑波士顿Logan机场的零售经营管理权可能性，中间抽空跑了一趟西岸的加州纳帕谷。
以一个亚裔女人的身份担任英国机场公司的发展规划部总监，童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并不容易。但若要说，其中幸运的因素也颇多。放弃在美国已经到手的正式机务维修师执照，与老上司Mr.Brace一起跳槽到英国机场公司，当时在童路来说就是一场赌博，从美国调来伦敦，对童路来说也是一个无法预知的决定。
不过，世俗总是要把女人的“幸运”与婚姻爱情牵扯不清，在外人看来，这个亚裔女人最为幸运的事情，应该是三年前嫁给Yaddo Leison。因为著名的世界拉力赛车手以及Leison家族的长子Yaddo Leison在自己的第三个年度冠军加冕现场，当着全世界人民的面，宣布要把它送给Edith Tong，并向其求婚。
外人看起来的幸运在当事人本身来说，是一场灾难。三年来，童路总是如此形容她与Yaddo之间的婚姻。自从那一次的“公众”求婚之后，童路再没有余力试图埋藏的隐私和过往——她的家底几乎被掀翻，从父母情况到美国求学经历，从先前的美国公司工作经历到英国的新职位，甚至是她的衣着打扮，全部登上欧洲的大小报刊杂志——这足以构成她义愤填膺满腔怨恨的理由，老上司Brace从美国打电话来不无讽刺的打趣，“到英国三年时间不到，就这样大张旗鼓的上报纸，完成人生两件大事，英国绝对是你的福地。”
“不，请利用您的权力帮助Edith Tong逃离这个灾难的发源地。”她当时这么回答。
电话铃声居然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童路心惊肉跳，一是埋首报告，没有做好意外惊扰的准备，另一则是Yaddo还在熟睡，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吵醒他。
立即接通，更让人郁闷，打错了。
然后视线对上Yaddo已经睁开的双眼，抱歉无奈的微笑，耸肩侧头，“对不起，”小声叹气，“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如果真的很累，就继续再睡一会，”Yaddo等她继续说下去，“第二，我还有10分钟收尾报告，你可以去洗手间清洗一下，然后一起回家。”
Leison对着天花板考虑1秒钟，然后拿开腹部的披肩，“第二个，”坐起身，模糊的声音继续说，“牛奶和披萨吃了吗？什么时候到的？现在几点？”朝向童路走过去。
童路对着屏幕边敲键盘边笑，“一下子这么多问题，思路很清晰。”
低头看电脑屏幕，“已经4点了……”Leison抬头的时候亲吻童路的脸颊，“我想你。”
童路抬手去摸他的下颚，有尖刺的感觉，“想到要从瑞典立即跑回来？再等10分钟。”
Leison并不介意这短暂的10分钟，他们10天没有见面没有电话甚至没有任何联系，只要回到伦敦一切距离隔阂就可以消除。于是拿过桌上剩下的披萨，走回沙发，坐定，声音沉稳而压抑，带有强烈的欣喜和内疚成分，“我们的冷战可以结束了吗？”
童路郑重点头，微笑表示同意。
存档，发送，关机。童路拿起脚边的行李袋，把目光转向Leison。
“有礼物，”从行李中取出，递给他一瓶美国纳帕谷的葡萄酒，“刚好赶上他们的拍卖会。”
“可是你去的是东海岸，”Leison已经为童路这一点点的“小恩惠”欣喜感动，“纳帕谷在西海岸。”
“我滥用职权，况且并不是只给你一个人带礼物，”童路作势要收回，“不喜欢吗？”
Leison拥抱眼前的童路，亲吻她的发梢，然后是额头，眼睛，脸颊，鼻子，再到嘴唇。
童路拒绝接下来的动作，“现在是4点54分，下午2点开会，又累又困，饶过我。”
“马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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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童路的工作原因，Yaddo选择在伦敦西区的阿克顿城中心购置一栋三层别墅，平时距离Hearthrow机场只有30分钟的车程。已经有不少车辆在清晨5点赶着进伦敦市区，但Leison的本职工作即是开车——虽然目前驾驶的不是一辆拉力赛赛车，20分钟即可到家。
20分钟也足够童路睡着。
停好车后，直接把已经睡着的童路抱上二楼的卧室，然后Yaddo返回车库拿行李，在一楼处理一些琐事，之后才回到卧室，躺进被窝。
童路轻轻动身，Yaddo为其盖好羽绒被，小心把自己的手臂枕在她的头下，抚摸她的黑发，睡容安静但看起来仍不安心，食指在她的眉心停留，轻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