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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雪(111)

站立一旁的慕容雪突然抬手一挥,将托盘上的宵夜打翻在地。

瓷碗碎在青砖上,万籁无声中,这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声音,简直将秦树的心都快要吓破了。

打翻皇上的宵夜,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吧。

紧接着,秦公公的肝胆也破了。

慕容雪飞快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片瓷片,竟然放在了脖子上!

“娘娘。”秦树声音全吓得变了调,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喊道:“娘娘快放手。”

慕容雪一狠心划了下去。

可怜的秦公公,这一下是彻底被吓昏过去了,不过昏倒之前,眼前闪过一个人影。

第77章

耶律彦伸手便握住了慕容雪的手腕,可惜晚了一步,昏暗的光线下,他看见她颈下有一道暗色的痕迹已经晕开。

他心口狂跳,那种要失去她的巨大恐惧,再次泰山压顶一般倾压下来,眼前的夜色郁浓如墨。

他抱起她,箭步上了台基,喊道:“宣太医!”

慕容雪只凭一时刚烈勇猛这么一划,事后却有些身子发软,她一向爱惜生命,从未做过这样自残的事情。

耶律彦飞快将她抱进御书房,灯下一看,这才稍稍松口气,那瓷片不够锋利,她也没怎么用力,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表皮。

他将她放到榻上,拿了块帕子按在她颈下伤口上,这才发现自己的的手在抖,心跳的几乎失控。

看着她苍白美丽的脸颊,他又气又怒,气的是自己被她如此玩弄欺骗之后,居然还是没出息地被她牵动情愫,听到那一声响动便一惊而起。怒的是,她居然为了许泽不惜自残。

慕容雪终于千难万难地见到他,机会难得,也顾不得脖子上的痛,挡开他的手想要起身。

“别动。”耶律彦按住了她。

“求皇上恕罪。”她这一动便牵动了脖子上的伤,痛的眉尖一蹙,眼泪都涌了出来。但流泪并不全是因为痛疼,而是心里憋了许多的委屈和焦虑,此刻寻机释放了出来。

这泪光盈盈的模样让耶律彦心里一抽,却冷冷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慕容雪点了点头,两颗豆大的眼泪从长长的睫毛上掉下来,“皇上怎么罚我都成,所有事都是我一人谋划,与其他人无关。”

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楚楚动人,他觉得心里的恨意好似有被眼泪冲走的痕迹,但一提到其他人,那恨意立刻浓烈起来,是与那许泽无关吧。他冷笑:“你对他可真是情深意重,为了保他,拿性命来威胁朕。”

“不是。”慕容雪急道:“我说的不光是他,还有丁香佩兰和我爹,他们都不知道内情。所有事情都是我自己一个人计划的。”

耶律彦冷笑:“朕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被你戏弄欺骗,你以为朕会信你的话么?”

想起那些以为她葬身江流的日日夜夜,想起那些为她所受的煎熬痛苦,他恨不得将她的心拿出来看看。而他为她伤心欲绝,肝肠寸断之时,她正和那许泽一路同行,笑语欢颜。

他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玩弄欺骗,且还是被他放在心尖子上的人,这种怒恨,可想而知。

慕容雪怯怯抬起眼帘,被他的眸光看得打了个寒战,这般如冰刀霜剑般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她知道他一定恨死了自己,于是豁出去道:“皇上杀了我解恨便是。”

耶律彦咬牙道:“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朕要慢慢折磨你,以解心头之恨。”不知不觉间,压在她脖颈上的手,力道也重了些,她疼的眼皮一抽,低声道:“皇上你要怎么折磨我都行,只求放了他们。”

她越是护着他们,他越是生气。在她心里,那些人比他重要百倍。

她伤他的时候,毫不手软,对他们,却豁出命去袒护。

嫉恨之火,烧得他心口胀痛,他咬牙道:“你的那些同党,都不会有好下场。”

慕容雪急了,忙抓住他的胳臂,“他们不知情,一切都是我自己擅作主张,皇上要打要杀都只对着我一个人来。”

耶律彦心里怒极:你是算准了我不舍得打,也不舍得杀是么?

这时,秦树带着太医孟成玉匆匆进来。

孟成玉提着药箱,还未行礼,便被耶律彦急急叫到榻前,“看看伤口可要紧?”他松开手,将压在慕容雪颈下的帕子小心翼翼拿下来。

孟成玉查看之后,从药箱里拿出来止血膏,用银器挑了抹在慕容雪的伤口上,又给她包扎好,在颈下缠了几道薄棉纱布。

“禀皇上,德妃娘娘的伤不碍事,每日换一次药膏,大约五六日便结痂好了。”

“可会留下疤痕?”

“不会。”

“嗯,退下吧。”

秦树一旁看着,心道,皇上您这是何苦呢,早见了德妃娘娘,不就好了,非要闹成这样才肯见面。如今德妃伤了自己,您又难受担忧的不行,还怕她脖子上留疤不好看,可真是自己找罪受。

自从新帝登基,一直都是沉稳严肃少年老成的模样,俊颜玉面,却不怒而威,今夜这般失控的神色,秦树倒是第一次见,惊奇之余,心里倒觉得很正常,毕竟新帝才二十几岁,平素的沉稳高深高高在上反而让人觉得阴冷忌惮。今夜这样,就像是终于走下了神坛,露出了凡人的喜怒,反而叫人亲近了些。

秦树和御医一走,耶律彦便道:“你若是再做出类似今日之事,便永远也别想见到你爹。”

慕容雪呐呐道:“皇上若肯见我,我何至于此。我最怕疼了。”

耶律彦气道:“倒是朕的不是了。你见朕不过是为了别的男人说情,我为何要见你?”

慕容雪急道:“并非说情,而是解释误会,许泽和我一路同行,根本是偶然,不是预谋。他是我走后许多天才追上我的,皇上若是不信我的话,自去问神威镖局的沈威,还有路上同行的镖师。我与他虽然一路同行,却清清白白,根本没有任何苟且之事。”

耶律彦冷哼:“他觊觎皇妃,其罪当诛。”

慕容雪反问:“那我当初觊觎皇上,是不是也其罪当诛?”

“你和他自然不同。”

“不,他和我一样。”慕容雪迎着耶律彦的目光冲口而出道:“他是这世上的另一个我。”

“他在灵山寺第一次见到我,就像我在一味酒楼第一眼看见你。你素来不屑一见钟情,只认为浅薄轻浮,却不知爱上一个人,或许只要一眼而已。你或许不信,他对我全心全意,没有半分保留,一如我对你。他为我不计生死,那怕没有回应也无怨无悔,心甘情愿,正如我对你。”

慕容雪说到感动处,忍不住潸然泪下,“我从未爱过他,却心有戚戚,把他当成我的朋友,因为看见他,如同看见我自己。”

这番话,却并非让耶律彦消气,反而让他更忿然,他对她再好,在她眼中,也不及许泽。

她念着许泽的种种好,却无视他的真心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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