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燕京闺杀[破案](19)

他知道母亲笃信佛法,这种佛诞日一般都会上香,怕姐姐一个人在家操劳,正巧又崴了脚,正好下山回家,也好让姐姐不那么辛苦。

说到底,都是好孩子。

赵瑞面容略变了变,突然之间就和气起来:“桂哥儿脚上不便,坐下说话吧,不用那么拘谨。”

“多谢大人。”

阮桂这才松了口气,被阮莲儿扶着坐下来。

赵瑞跟谢吉祥交换了一个眼神。

阮家这一对姐弟,姐姐因为长期在家里劳作,又被父亲家暴,因此她性格内向,便是年少时有多少聪慧机敏,现在也都化为乌有。

阮莲儿没有那么多心眼,问两句就全都实话实说,她不敢再欺瞒官府。

但是阮桂不同,他小时候就进了书院,一直在书院读书,他是普通的农家子,贫穷沉默,没有任何优点,在人才济济的青山书院,日子肯定不好过。

所以,他比起自己的姐姐来,不仅更为聪慧,而且显得颇为缜密谨慎,轻易不会说错一句话。

所以,赵瑞对待他的态度也迥然不同。

他仿佛是个春风和煦的前辈,正在慈祥地同晚辈简谈家事,语气也颇为缓和。

谢吉祥陪在阮莲儿身边,一直没有说话。

等阮桂坐稳,赵瑞才道:“毕竟昨日发生了很多事,因此所有细节才要询问,还请桂哥儿勿怪。”

阮桂忙说:“不会。”

他顿了顿,这一次倒是说得颇为详尽:“回禀大人,学生是昨日日落时分往家走的,因脚上不是很方便,我也不敢为了省钱而耽误脚伤,便行至金顶山下的驿站,从那里坐马

车回城。”

阮莲儿适时开口:“桂哥儿一向节省,往常回城都是走小路,不肯坐马车,为了这个我娘还同他生过气。”

家里不富裕,阮桂知道自己读书所费颇丰,便不肯再连累母亲姐姐。

他道:“科考是很需要体力的,我身体一向不康健,多走些路其实很好。”

赵瑞点点头,知道这一家母子确实很不容易。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城中?又何时归家?”

阮桂略想了想,便道:“回禀大人,我到家时已经有些晚了,那时候已经日落西山,瞧不见光影,进城时大概在酉时正,到家怎么也要再过两刻,那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春日里的燕京,差不多就在戌时左右白日消尽。

如果跟阮莲儿的证词加在一起,那么她一直洗豆子洗到晚上,刚好弟弟回家,便停止劳作。

但这个时候,阮大恰好也回来,于是家里便一下子鸡飞狗跳。

赵瑞问:“之后呢?”

阮桂道:“我到家时姐姐还在忙,我就催她赶紧用晚食,之后她看到我的脚受伤,便取了爷爷早先藏的一瓶药酒,要给我上药。”

终于说到了药酒。

但在场所有的官吏眼神都不变,赵瑞更是一脸耐心,道:“嗯,药酒确实对崴脚有奇效。”

阮桂道:“吉祥姐知道我们家,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家中只我娘和我姐姐能辛劳赚钱,还要补贴我跟我爹,因此这瓶药酒就很是珍贵,往常有什么跌打损伤都是用它,效果确实很好。对了,那个酒瓶底还有我家的姓氏,传到我这里已经三代人了。”

这一小瓶酒,一家人用了很多年。

阮桂道:“若是没这个,我娘的肩膀整日担豆腐,早就受不住了,我也不敢用太多,只倒出来一小点揉搓,脚上立即就舒服起来。”

赵瑞道:“这瓶酒真的不错,还在你家吗?若是在可否取来,我请济世堂的大夫瞧瞧,看看能不能照着配比出一瓶一样的来用。”

他说得很轻巧,但阮桂的脸色却骤然而变。

他缓缓抿了抿嘴唇,少倾片刻,他才抬起头来,这一次,他眼中剩下的仿佛只有仇恨。

“不在了。”

阮桂很快又低下头去,声音干涩,伴随着阮莲儿的哽咽声,显得尤其单薄可怜。

“昨日我爹回家时,恰好看到我在用这药酒,便一把抢了过去。”

“他说,”阮桂声音颤抖起来,“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这瓶药酒他居然不知,所以也得由他带走。”

阮桂话音落下,雅室里一片安静。

赵瑞打破了沉寂:“他喝了吗?”

第14章 慈悲语14更新:2020-09-02 09:09:18

他喝了吗?

阮桂一下子有些恍惚,就连阮莲儿也陷入沉思之中。

两个人似乎都不记得,阮大到底喝没喝过酒,或者说,他们都没亲眼看到他喝酒。

但阮桂的迷茫没有持续太久,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眼眸里透着坚持:“大人,是否有其他的事,所以大人反复问学生关于昨日情景?这一次不是跟我娘有关,而是跟他?”

就连爹,他都不是很愿意喊。

赵瑞叹了口气:“还请你们仔细回忆,阮大到底喝没喝药酒。”

这一瓶药酒,显然跟阮大的死脱不了干系,若说那个头部的致命伤最终要了他的命,可药酒里的仙灵脾也是诱因之一。

没有仙灵脾,或许最后阮大也死不了。

但喝下这一瓶药酒,到底是不是意外?

赵瑞看着一脸坚定的阮桂,从他跟阮莲儿身上,他似乎看不到破绽。

这一对姐弟都还是孩子,如今父母突然亡故,两个人一下子成了孤儿,说起来已经相当可怜。

但是……断案不能靠同情。

若是林福姐还在世,那么阮大的死最大的得益者就是阮家母子三人。

赵瑞那双眼眸,就紧紧盯着阮桂,一瞬不瞬。

但阮桂表情丝毫不变,他仿佛回忆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当时家里情况很乱,那瓶药酒他一直攥在手里,不仅用它打了姐姐,还在我胳膊上打了一下,大人可验伤。”

他说罢,撩起衣袖,给众人看他胳膊上的淤青,那个伤口是圆形的,泛着青紫,可见当时阮大下手不轻。

赵瑞没有开口。

阮桂垂下眼眸,继续道:“他抢了药酒,又在把我娘藏的一两多碎银全都翻出来,然后便要走。但那是我下个月的束脩,姐姐不肯给她,他就又想对姐姐动手。”

阮桂深吸口气:“我当时怒气攻心,也想不了那么多,便抡起院子里的椅子,向他背后砸去,但他人高马大,一下子就察觉了我的动作,一脚就把那椅子踢碎了。”

这么听着,这父亲同儿女仿佛仇人一般,一点亲情都无。

阮桂说到这里,阮莲儿又嘤嘤哭起来。

母亲不在了,他们即将要归这样一

个父亲来管,未来的人生简直一片黑暗。

谢吉祥突然开口:“桂哥儿,你要打阮大却被他发现,他肯定震怒,一定会打回来,可你们看起来……”

看起来跟之前描述的伤痕是一致的。

阮桂突然冷笑出声:“因为当时晚鼓响了。”

谢吉祥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暮鼓晨钟,晚上的晚鼓一响,就证明即将要宵禁,因此阮大得赶回苏宅。

上一篇:全师门只有我吃软饭 下一篇:日升青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