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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赊美人心(31)+番外

这时马前蹄突然踩到一块突起,向后仰了仰,马身一颠簸,本就坐不稳人便晃了晃,眼见臀部坐不住,就要滑下马去,一只手突然圈住了她,另一只修长的腿,抵在她膝弯处,单靠大腿的力量,便硬生生将她托上了马背,手掌带着她纤细的腰肢往后移了移。

后背避无可避的贴在了一声,虽隔着厚冬衫,但与她冷得如冰的身体相比,完全如靠上个火炉,从中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单是那只放在腰侧的手掌,便热的快烫伤皮肤。

这股暖意让檀婉清精神一震,之前揪着马鬃的手,慌乱之下已扶在了他手臂上,本来要拿开的,但手臂上的温暖十分舒服,这位谢大人穿着极少,只着了一件单衣,身体却丝毫不冷,衣下皮肤的暖意泛上来,暖的竟让人舍不得撒手。

她轻吸了口气,微微回头,可惜目光只到他的肩膀处,她故作不在意低声道:“谢大人,你要带我去哪?”

看到身前女子,一只细如青葱的雪嫩玉指,正轻轻搭在他握着缰绳的手臂之上,虽是面色如常,但口中却吐出天生温软清曼的声音,这般柔软的腔调,便是天大的火气,也让人生不出来,

他手下微微紧了紧。

“大人,可以不必搂那么紧吗?”声音仍是温软。

但谢承祖的手突的松了松,可是没有放开,停了停,才语气淡漠的道:“若再掉下马,还要让我再捞一次吗?”

“大人若要带我去军营,还不如让我掉下马去,任着马蹄踩踏,一了百了。”

感觉到腰间的手臂又紧了一紧,听到他冷哼一声,便拉了下缰绳调转了方向,没有再冲着军营而去,这让檀婉清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心下也有一丝微妙感。

身后这个男子,虽因长期骑马征战,身型挺拔而健美,上马时那般一撞,如背撞石,她也不是初为女子,当然知道,那一身全是坚硬的肌肉,就算穿着厚实的棉衫,也能感觉到那饱满的肌肉与骨骼间微微的滑动。

这是一个外表极为成熟的男子。

可是对檀婉清来说,五年前,他似乎还只是个莽撞的小孩儿,一脸的青涩,不知轻重好歹,不拉走母亲保命,却是倔强的站在路前,打都打不走,差一点便死于马下。

算算年纪,恐怕二十也不到,或许更小些,人都说宁欺老莫欺少,当真不假,她一堂堂成年人,两世为人,竟被一小孩儿吓得惊慌失措,手软脚软,甚至占尽便宜。

虽然对她来说,共乘一骑,算不得什么事儿,可是在这个男女大防,贞操观严重的朝代,这等行为,已是清白有损。

但她如今是罪臣之女,早也不是什么名门之后,走到哪里,躲到哪里,犹如过街老鼠,人人都可踩上一脚,欺上一欺,便是个小孩儿,伸个手指头,也能捏的她生不如死。

随便一个人,也能为母报仇雪恨,落的这般境地,还谈什么尊严脸面,身家清白。

不过是枝头的花,飘零落地,人人皆可拾起来拿手辗磨了。

她坐在那里,一时意兴阑珊,只道:“谢大人,你到底想怎么样?就算是阶下囚,也该有个话儿吧?”

“前面就是谢家坟。”他握着缰绳,手臂圈着她,缓缓的驾着马前行。

檀婉清突然将手从他手臂上拿了下来。

谢家的坟地?是要在母亲坟上手刃仇人,还是让痛哭流涕嗑头认错?当真是孝!檀婉清用力挣了两下,却挣脱未果,回头盯着他,道了句:“放我下来。”

第24章

接着,听到谢承祖有些淡漠的声音道:“那里不止是谢家的坟地,还有无数惨死于瓦刺匈奴之手的无辜百姓。”

说完,他勒住了马,指向不远的一片低矮的山丘。

远远看去,那一片,皆是一个个堆出来的无名的坟头。

偶而有些妇人,神情凄楚,满面哀伤的挑着簸箕,箩筐到坟头,跪在那里,低头边泣边点着手里单薄的纸钱,一阵寒风扫过。

半燃的纸钱被风吹起,就像白蝴蝶般扬天半空,漫天飘舞……

“卫安城被攻破屠城那日,城内烟尘滚滚,原城守备军从北门弃城而逃,士卒溃散,百姓惶惶,耀武扬威的鞑靼趁机堵住了城门四个出口,冲进城肆意抢夺财物,见人便砍,见屋便烧,用刀尖挑起孩童的手脚,满城都是百姓的惨叫声。”

身后人的声音沉甸甸,似想起了那日的情形,语气多了几分凝重,说完后,停了一停,才又道:“焚城那日,援军赶到时,城内外皆是百姓尸体,头颅滚的到处都是,兵士将其归类掩埋足足花了三日,在此地埋下了一千八百民坟冢,其中大多连名字都无人知晓。”

一片坟冢孤独的被留在了荒郊野外,周围流水呜咽,乌鸦悲鸣,十分萧瑟凄凉。

耳边听着身后人的话语,眼中望到这番情景,檀婉清似乎也能感同身受到那番凄惨的场面,与那份痛苦又沉重的心情。

她同时又想到,卫安城的百姓对身后这位谢大人的敬重,却也不是凭空而生,他虽年纪轻视,但却曾以小小百斩武官,在城池失守的情况下,带着手下百余军兵,杀入城中驱逐鞑靼,救民于水火之中。

便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也不为过,难怪卫安城的百姓见他皆是双膝跪拜,若没有他的骁勇,这整座卫安城,便已成一片废墟了吧。

一个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背景,还是曾处于底层的平民百姓,入伍后,以行伍拔起,积累战功,仅凭着一人的努力,做到了守备一职,靠的不是什么幸运与钻磨。

是骁勇精悍,是沉鸷有谋,是不畏牺牲,也是坚忍不拔的意志。

檀婉清没有什么英雄情结,但是也知道,身后这个人,即便不是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但对此城的百姓,已是个胆识坚忍,武勇超群的英雄了。

这样的人,无关他的年纪,应当是被人所敬重的。

谢承祖稳稳端坐于马上,见檀婉清听到他的话后,刚还有些微微挑起的眼尾,跟着慢慢缓了下来,似在想着什么只垂首不语。

她的肌肤在阳光下,一丝瑕疵都没有,白的块像凝透了的羊脂,眼晴盯着人的时候,汪亮的如同水洗过的宝石,无法让任何人难以产生一丝丝恶感。

是不是以琼浆玉液与绫罗绸缎养出来的娇滴滴,百依百顺的名门千金,表面都是这般会骗人,如果他没有见过五年前,那个高高的骑在马上,乌发如男子一样束起,与檀府的两位小姐一同策马街头时,在他面前停下的那副娇气凉薄,仗势欺人的样子,他也绝不相信,会与眼前这般样子是一个人。

看着檀婉清微微抬起眼帘,轻扫了眼那片坟丘,犹豫了一下,又把手轻又放在了他手臂上,似乎是可以过去了,便是这样,还能看出一点当年的样子。

谢承祖眼里却有一丝温柔的波动,反而拉了拉手里的缰绳,调转了方向,没有往那片有些阴森冷寂的坟地继续,而是带着她向外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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