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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767)

房玄藻摇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萧布衣此举显然影响深远,不止是为眼下做准备。”

说到这里,房玄藻若有深意的望了下李密,发现他只是凝望着军文,心中叹息,有了些茫然。他可以说是最早跟随李密之人,对李密亦是忠心耿耿,他认准李密能成大事,这才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李密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自从入瓦岗后,一系列的雷霆手段让天下人震惊,瓦岗能有今日之功,可以说是李密一手策划。窦建德、孟海公、徐圆朗,甚至李渊都是奉表劝李密称帝,可李密只是说了一句,东都未平,不可议此。

别人都认为李密谦虚,房玄藻却知道,李密不肯称帝只因为骄傲!

旁人都觉得瓦岗是饥贼盗米之徒,李密骨子里也是如此认为,他要带着这些贼打下天下,就要洗刷下这个恶名,堂堂正正的登基,而攻占东都,俯瞰天下正是此中意义所在。

其实瓦岗眼下并非只有攻占东都一条路,最少如果南下去取江淮之地,向东北去取河北之地都要容易很多。不久前梁郡太守杨汪也来归附,无论李密沿运河而下或者顺黄河去争,都有另一番广阔的天地。

这天下当然不止东都、西京二地,可房玄藻知道,李密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现在的李密,早非当年的那个李密,或许人在不得志的时候,都会有那种谦虚,可若是一朝得意,骨子里面到底是谦虚抑或骄傲都会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或许现在的李密,还是当年的李密,只是现在的李密,不再需要那种卑谦示人,他完全有资格傲视天下。

不知道为什么,房玄藻突然想到了杨广,心口一阵抽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李密比喻成杨广,可这二人似乎真的有相似之处,一样的志大,一样的狂妄,亦是一样的无法抛却面子问题!

他方才说什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时候,其实已经在委婉的提醒李密,不要被眼前的东都纠结,可很显然,李密并没有听下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不了李密,李密如今只有一个念头,击败萧布衣,抢占东都,其余的计谋,再不考虑!

※※※

李密终于冷冷笑道:“萧布衣故示悠闲,假施仁义,必有阴谋。”

瓦岗众人面面相觑,邴元真上前道:“魏公,此子狂妄,当挫锐气,不然让他羽翼一成,据守东都,实乃我等的心腹大患。”

李密点头,“大当家,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翟让正喝着茶水,听到询问差点呛到,放下茶杯道:“我老迈昏庸,魏公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好了,我没有不听从的道理。”

李密点点头,“尔等意下如何?”

环视帐下众人,见程咬金单雄信茫然,秦叔宝默然,郝孝德惶然,王伯当奋然……

其余的人如房玄藻、王君廓、李文相、张迁等人亦是沉默不语,帐中的气氛有点沉闷。

“我觉得邴长史说的不妥。”翟弘终于摇头晃脑的站出来,“我说魏公呀,咱们现在什么都有了,何苦去打东都……”

“住口。”翟让一声怒喝,霍然站起道:“这里议事,怎么能有你插嘴的余地,滚出去!”

翟弘难以置信的望着弟弟,“你让我滚?”

翟让点头,“不滚就闭嘴!”

翟弘蓦地满脸涨的通红,环视帐内众人,见到所有人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对于弟弟翟让,还是心中有所畏惧。霍然拂袖,怒气冲冲的离开。

翟让这才坐下来,微笑道:“魏公,我们继续,莫要让这不成器的家伙坏了我们的事情。”

众人都是舒了口气,李密内心却是叹了口气,这个翟让是个难题,让他一时间无法解决。

“咬金,不知道你对东都形势有何看法?”

程咬金不能推搪,嘿然一笑道:“魏公,我是个老粗,很多地方不懂。不过你既然问了,我的意思倒和邴长史一致,萧布衣拖得,我们却是拖不得。”

“为何拖不得?”李密问道。

程咬金苦笑道:“我只知道瓦岗起事多年,自从魏公前来后,确定中原霸主的地位。可这霸主也是一直占据这巴掌大小的地方……魏公……我说话很直,请你莫要见怪。”

李密微笑道:“咬金,你这是肺腑之言,我何怪之有?”

程咬金振作了精神,“本来去年年底的时候,我等已经威势大振,可转瞬又要过了一年,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做成。虽然河南各地多落我们之手,但此地并无什么地势可言。黄河之北还是隋兵占据,东北有窦建德、东部有徐圆朗、东南有杜伏威、南部和西南却是有林士弘、张善安和萧布衣的荆襄军。我们的西面呢,有座大城,叫做洛阳!我们这巴掌大小的地方,周围最少七八个大敌,而这些人,以前何尝被我们看在眼中?”

众人点头,都觉得这个程咬金粗中有细,秦叔宝嘴角却是有丝苦涩的笑,他发现就算和程咬金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人,程咬金一点都不粗。

“萧布衣坐镇东都,如今风风火火,以往我们看不起的势力如今也能和我们抗衡,我们若不再奋发而起攻克东都,我敢说只要再过一年,我等优势不在,再夺天下已落入了下风。所以依我之言,东都要打,而且要全力来打!不然坐以待毙,悔之晚矣。”

众人终于点头,李密拍案而起赞道:“咬金所言正合我意,我等休养生息这久,眼下当再全力一战。梁郡杨汪已降,扼住要道,杜伏威正和荆襄军对决,又有李子通虎视,绝对不敢轻易北上。徐圆朗心无大志,已和我们暂且和解,前几日窦建德来信,尊我为主,再说有罗艺南下牵制,更不会舍弃根基之地袭我。我等虽在众敌之下,但眼下的大敌当是萧布衣,当求全力一战胜之,余子不足一道!”

王伯当大声应道:“魏公要战,我当求先锋。”

祖君彦一旁道:“魏公,东都固然要取,可黑石的王世充如我等心口之刺,不能不拔。更何况萧布衣此人不能小窥,若他和王世充合兵一处的话,洛口仓危矣。洛口仓是我等根基所在,萧布衣全无动静,我只怕他暗中捣鬼,此人狡猾奸诈,不能不防。”

李密点头,却是望向秦叔宝道:“不知道叔宝可有何妙策?”

秦叔宝一颗心飘飘荡荡,听到李密询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他心中苦楚少有人得知,如果说罗士信还能摒弃一切的话,他却还是不能忘记对母亲的承诺。他一直挣扎在痛苦边缘,只是想着母亲临终前的几句话,一时间心如刀绞。

自古忠孝难两全,他看起来竭力去抓,可是无一样抓得住!

众人见到秦叔宝还是默然,多少有了些鄙夷和不满。

张须陀虽死,可对于秦叔宝当时的出手,这些人都是心中嘀咕,暗想赫赫有名的秦叔宝看起来也是不过如此。只是前几日秦叔宝、程咬金渡洛水反攻王世充的营寨,扭转了瓦岗的颓势,倒也让人不敢小瞧。

李密却是颇为耐性,轻声道:“叔宝,我们既然同声同气,瓦岗的富贵也是众人的富贵。若是取了江山,眼下这些人,哪个都是开国功臣。有时候,人要向前看才好。”

秦叔宝回过神来,“王世充不能不防,不过他黑石吃了败仗,如今手下都是淮南子弟,当会谨慎。我们只要派三路人马,在月城、洛河、石子河三处守住。王世充若是攻打,就用兵士牵扯他的后路,他必当进退两难,难以对洛口仓造成实质的威胁。”

李密点头,“叔宝此举深合我意,不过如何对付东都?”

“我等此次不应急攻取之,最少要做好攻坚准备,要知道东都城高墙厚,想要攻取并非易事。我们若能出兵将萧布衣的军队逼回东都,分困回洛、东都,可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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