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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1100)

西门君仪、何少声默然对立,众人不自觉的围成一圈,却给他们留出了动手的场地。西门君仪凝立不动,紧握双拳,双眸喷火。

何少声性命攸关,不敢大意,虚晃一刀,快步在西门君仪周边游走,迅即走了三圈。西门君仪动也不动,何少声看出便宜,已由后方窜上,虚劈一刀。

西门君仪霍然转身,迎个正着。

何少声心中凛然,竟不敢上前,倒退数步,虚砍几刀。他心知肚明,知道犯了众怒,若是杀了西门君仪,他只怕走不出议事厅。他能活命,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胜了西门君仪,而非杀了他!西门君仪活着,恪守诺言,他就不会死!

他算计的极为正确,江淮将领只想西门君仪亲手报仇,是以并不出手。何少声要胜,伤了西门君仪的腿,让他无再战之力就好。

西门君仪见何少声倒退,已迈步追出,只是他是在太过虚弱,空有一腔怒火,两腿却是支撑不住,踉跄差点摔倒。

何少声心中大喜,看出便宜,窜过来改劈为刺,直奔西门君仪的胸膛。

胸膛乃要害之地,西门君仪不能不躲!何少声就要他躲,那时候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一刀斩下,伤了西门君仪的大腿。

这一招,虚虚实实,目的当能的达到!

何少声想到这里,嘴角甚至露出狰狞的笑,他全身绷紧,心思闪转,只等着西门君仪向旁闪去,落出大腿的空当。

这一刀,有如电闪,去势凶猛,由不得西门君仪不闪!

可长刀入肉那一刻,何少声心中骇然,他算的精明,可却从未算到,西门君仪根本没有闪躲。

西门君仪本来脚步踉跄,可在何少声刺出长刀的那一刻,已势若猛虎般冲了过去,众人齐声大喊,想要援救已是不及。西门君仪这一扑,就是将自己扑到长刀之上!

单刀入胸,从胸前刺到背后,一蓬鲜血溅出时,何少声愣住,竟然不知道下招如何作为……

西门君仪却已拉近了距离,厉喝声中,五指如钩,扣住何少声的咽喉。

“莫要杀我!”何少声被冰冷的手摸上咽喉的时候,还来得及说出这四个字。只是随着这四个字后,就是‘咯’的一声轻响。

西门君仪抓住何少声的咽喉,捏碎了他的喉管,左手倏然而出,抓住何少声的头颅。双手一错,只听到‘喀嚓’声后,何少声颈骨被活生生的扭断,一颗头转向了背后!

何少声满眼都是不信,临死前还是不信,可他舌头伸出,嘴角流血,已然殒命。

西门君仪松开双手,何少声软软的倒下去,西门君仪一直等到他不动,这才仰天倒下去,如山岳倾颓。

江淮众将这才回过神来,悲声呼道:“西门大哥……”

西门君仪不等倒地,已被一人扶住。杜伏威双眸含泪,嘴唇嚅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人都觉得西门君仪很傻,可只有杜伏威明白他的心意。

别人都恨不能阻拦西门君仪的赴死,只有杜伏威明白,死对西门君仪而言,更像是个解脱。所以他没有拦阻何少声捡刀,所以他没有阻拦西门君仪出手,所以他在西门君仪临行的时候,再送他最后一程。

见到杜伏威的双眸,西门君仪笑了。他胸口血如泉涌,望着扶着自己的大哥,只是说道:“总管,我谁……都没有背叛,玉淑不该死!”

杜伏威双眸一闭,两滴泪珠滑落,紧紧的搂住兄弟,嗄声道:“你很好,该死的……”

“该死的是……我!”西门君仪微笑道:“总管,我好……高……兴,我可以见到玉……淑……了……”他最后一个字说出,头已软软的歪了下去。

他含笑而逝,杜伏威却是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君仪!!!”

残阳已落,星垂大地,夜幕轻轻划过大地,也终于给这个惨烈的赤红之日带来了些许的冷色……

第四八六节 风云再起

夜幕渐浓,议事厅众人已是面目难辨。

没有人点灯,也没有人退出,所有人都如木桩般的望着坐在地上的杜伏威。

这一日发生的一切,有如在梦中一样,而且看起来没有醒来的时候。

江淮军矛盾已久,江淮已疲已倦,江淮军就在这并不激烈,却惨烈非常的内部对决中落下了帷幕。

等到日头再次升起的时候,江淮军还会是江淮军吗?没有人知道,所有人都是默默的望着杜伏威,心情宛如沉沉夜色,没有半分曙光。

杜伏威抱着兄弟,望着妻子,双眸空洞,木然而坐,不知过了多久,这才道:“都回去休息吧。”

“义父……”阚棱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我没事。”杜伏威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

阚棱却是舒了口气,他太了解杜伏威,他知道,杜伏威说过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可只有杜伏威一人,再加上遍地狼藉,他怎么能熬过漫漫长夜?

“让我静静。”杜伏威又道。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默默的退出了议事厅,这时候,任何安慰均是于事无补,任何安慰,只会让当事人感觉厌恶。

夜已浓,血却冷,杜伏威望着前往,见苗海潮退下的时候,突然道:“海潮留下……你的两个手下也留下。阚棱,你照看好德俊。”

阚棱应令,苗海潮微愕,转瞬有些振奋,他只觉得这时候帮不了杜伏威什么,可他只想陪着杜伏威。这个时候,是兄弟,只需要陪同,只需要倾听。他想杜伏威就算大哭一场,也无损他的英雄本色。

可让苗海潮诧异的是,杜伏威为何要留下他的两个手下。

那两人本是李靖派来的,难道杜伏威已经认出?苗海潮有丝不安,望了萧布衣、思楠一眼,萧布衣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苗海潮不解其意,终于留下来,坐在杜伏威对面,一言不发。他不想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的空话,他也不想安慰杜伏威,这种伤痛,岂是旁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所能抹平?

他甚至不想提起这件事,只希望杜伏威尽快的忘记。

或许只有时间,才是消除世间所有悲痛的灵丹妙药!

杜伏威眼珠一轮,落在萧布衣身上,嘴唇动两下,低声道:“西梁王,你看到了?”

萧布衣轻叹一声,“你早就认出我来了?”

“江淮将领手下,我不认识的极少。”杜伏威漠然道:“他们对我或是尊敬,或是痛恨,只有你对我是眼神是……怜悯!这天底下,对我杜伏威怜悯的人,也只有西梁王一个了。”

“杜总管,很抱歉,我做不了什么。”萧布衣歉然道。

苗海潮差点跳起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堂堂东都之主,天下霸主,那个睥睨四方,征战八荒的大将军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而自己,还以为他不过是个小角色,不过武功高明一些!

杜伏威木然道:“你做的已经很好,我很感激你没有出手。你让我来解决一切事情,我很高兴。”

他说是高兴,可悲伤入骨,萧布衣叹口气,明白了杜伏威的意思。见到苗海潮望着自己,眼中满是诧异,微笑道:“事发紧急,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苗海潮慌忙道:“岂敢,只是想不到……西梁王会以身犯险。”

“西梁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萧布衣道:“我知道杜总管的苦衷,只是有时……很多事情,真的无可奈何。杜总管……虽知安慰无用,可我还是要说一句,节哀顺变。”

苗海潮见到萧布衣平易近人,倒是大为诧异。转瞬又想,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杜总管放心的把江淮军的前途放在他手上。

萧布衣以万金之体,为了杜伏威,竟然亲身前来,只凭此一点,可见东都的诚意。苗海潮本来心中惶惶,感觉江淮军四分五裂,再没有前途,可得知萧布衣就在身边时,竟然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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