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头猫(55)
明野原本躺在床上，慢慢直起身来，他手里握着西稚的手机，面容一点点凝重。
他回头看，女孩睡得香甜毫无察觉。
冷月光漫漫娆娆洒进窗子，明野站在窗前，看了手机很久。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看了多久。直到天色破晓，远方的山黛在黎明里显出轮廓，他才感觉双腿有一丝僵硬。
视频里一只白色的布偶猫趴在床上，慢腾腾化出人的形状，猫咪变成一个浑身赤.裸的白皙少年，少年水水嫩嫩，看着镜头，嘴唇嘟起，轻声喵叫，他在镜头前转了一圈，又慢悠悠变回了猫。
那完全不像电影电视剧里的那种变换的特效，每一寸肌肤骨骼的相连，每一丝毛发的飘动都让明野心里一跳。
几近真实。即使在好莱坞的特效片子里，明野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真实的特效，那是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逼真，就好像原本尾巴就是长在那里一样。
视频里的男孩嘴巴微动，问道：“你是什么猫？如果是土猫，那得非常漂亮我才会考虑哦。”
他轻声喵喵叫起来。
明野按灭手机，额头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层细汗。
这是什么？带着电影制作的特效来撩妹？
明野控制自己朝恶作剧的方向去想，脑子里很多念头和想法却不由他来回转，他忽然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你叫明野，今年二十一，肚子上六块腹肌，屁股上有一颗痣。”
“杜杰今年春天去割痔疮，在医院哭了一宿。”
“这地方我都爬不上去，人家才是真牛逼。”
“如果没有这笔助学金，我没有饭吃，就只能去捉老鼠。”
“明野，你们人类的叫.春期是几月？”
“以后我捉老鼠养你。”
“我真的是猫。”
“我不是猫。”
“小时候我很羡慕有人养的小孩，它们有很多好吃的零食，会有人把吃的喂到嘴边，做了坏事不仅不会挨打，还会被夸可爱。”
“我也想有家人，听说经常有人在外边捡孩子带回家，我就偷偷跑到住宅区楼下，希望有人能捡到我，对我好一点。”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和你们不一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如果我是一条成精的鱼，或者是只成精的猫，你还会喜欢我吗？”
明野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猫精呢？这说不定只是猫咪爱好者角色扮演的论坛而已。
他努力朝这方面想，可是忍不住想那个逼真的视频，他又想如果这是真的，那西稚以前奇怪的举动似乎都有了解释。
她奇怪的言辞、她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她灵巧的攀爬技术，她手里装着老鼠的箱子，她给他那一耳光。
还有她所谓的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一切忽然清晰明朗，顺理成章。
但明野是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他还是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
天蒙蒙亮，西稚被窗外的光线刺到了眼睛，翻身不受控制地喵了几声。柔柔软软的猫叫声，和猫咪的声音所差无几。
明野看着手机上老巫猫的消息，又看了眼床上的女孩。
已经过了晨训的时间，他一晚没睡，却仿佛无知无觉，身体感受不到疲惫，神经像是绷了一根弦在灼烧。
西稚的手机快没电了。明野将头抵在凉凉的窗户上。
直到太阳升起，曙光降临。
他才似乎想好了。
他轻轻拨开西稚的手机，拉黑了老巫猫，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将手机塞回西稚的枕头下面。
西稚嘴里呢喃：“周黑鸭。”
她嘴大张，梦里梦见好吃的，口水流了一枕头。
明野将窗帘拉上，挡着晴朗清晨的熹光。
他没等西稚起床，推门离开。
☆、猫脚毕露
西稚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后明野不在房间, 他走前拉上了窗帘, 屋子昏暗分不出时间, 难怪她能睡得这么好。
西稚给明野发消息, 问他中午一起吃饭吗。明野没回她，手机快没电了, 西稚出门急也没带充电器, 只能先回宿舍。
姚倩上午没课, 在宿舍吃外卖，看见西稚回来，朝她桌上指：“柳佳佳给你的。”
那是一罐八宝粥, 西稚心想该不会是有老鼠那罐吧，早上没吃早饭怪饿的，肚子咕咕叫。
她打开盖子, 发现铁皮层没有被拉开, 是盒新的。
姚倩中午订了黄金鸡排饭，桌上放了各种零食, 吃了一半的薯片、辣条、刚开封的八宝粥。
西稚看了看自己的八宝粥, 又看了看姚倩的, 觉得昨晚柳佳佳买的好像是姚倩手里的牌子。
“鸡排饭太油, 下次再也不订了。”姚倩拿起一边八宝粥的小勺。
西稚一个激灵, 来不及反应，凭借本能冲过去想从她手里抢走八宝粥，饿死鬼投胎似的：“好饿, 我早上还没吃饭呢。”
姚倩扭身躲开：“吃你自己的，别和我用一个勺子。”
西稚伸出的手尴尬地停住：“你嫌弃我啊？”
姚倩挖出一勺八宝粥，点头：“我有洁癖。”
姚倩正要吃，西稚胳膊抽风似的一抬去打她的八宝粥，姚倩手一抖，勺子里的东西洒在裤子上。
“你干什么？”姚倩叫起来。
西稚无辜地说：“你粥里好像有东西。”
姚倩搅了搅：“有什么东西？”
西稚也愣了，她拿过八宝粥用勺子戳了戳，什么也没有，又撅起一点放在鼻子下面闻。
极其细小的腐臭味，只有动物敏锐的嗅觉才能闻到。
也是啊，西稚心想，柳佳佳怎么可能那么傻，光明正大地把老鼠放在里面给姚倩吃。她将自己桌上那盒八宝粥换给姚倩：“你吃我这个。”
姚倩问：“到底怎么了？”
西稚支支吾吾的：“我昨晚看到柳佳佳在一罐八宝粥里放老鼠，和你这个差不多。”
姚倩笑了：“开什么玩笑，我这个是刚开的。”
她话音刚落，忽然顿住，抬起手看了瓶底的生产日期一眼。
她吃的八宝粥是一个月前在网上买的，生产日期是九月份，而这瓶八宝粥的生产日期竟然是半个月前。
姚倩后背一凉，拿着八宝粥去洗漱台通通倒了出来，她站在那用小勺拨动那些粥，脸上的表情让西稚看了都不由害怕。
西稚大气不敢出，看着姚倩从八宝粥里挑出一撮毛。
姚倩把塑料勺一扔，冷着脸：“我刚才出去拿外卖，她那个时候换的吧？”
她走到柳佳佳的桌子前。
柳佳佳和她们不睦已久，衣柜书柜都是锁上的，她看向垃圾桶，里面没有垃圾袋。
姚倩出门左拐一脚踢翻了大门口的垃圾桶，而后蹲在地上埋头扒着。
西稚在她身边帮她一起翻。
赵春如路过，咋呼道：“干什么呢，不上课在这捡垃圾？”
西稚想起昨晚明野说柳佳佳喂流浪狗的事情，复杂地看了赵春如一眼。赵春如心大，估计被人整了也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