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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仙桥(22)

她这才回过神来,觉得心间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似的,偏偏那心又不安份,冒头似的隔一会儿就要使劲,仿佛要从她的胸口跳出来似的。

夏侯虞迷迷糊糊地被杜慧扶起身来,穿了衣服,拥着往听政殿去。

夜风吹到她的身上,她打了一个寒颤,脑子这才渐渐清晰起来。

她的阿弟,她想尽了办法,不是没事了吗?怎么会又昏迷不醒呢?

夏侯虞想起前世阿弟去世时她的悲恸、伤心、茫然和不知所措,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晚,让她遍体生寒,双腿发软,脚上像灌了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了。

“阿慧!”她像小时候那样喊着杜慧的,一把手抓住了杜慧的胳膊。她这才发现,杜慧抖得厉害,脸色青白。

夏侯虞心里“咯噔”一声,之前被忽略的不祥之感如泛滥的河水冲垮了河堤,汨汨地流向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再也迈不开步子。

生平第一次,她生出逃避之心。

黑暗中,听政殿的灯火曜曜灼目,有着能让飞蛾扑火般的明亮。

她却只想留在这黑暗里,不向前看,不向后退,世间的万物都停留在这一刻没有了变化,她在听政殿的阿弟,也就不过是睡着了,那些悲惨的命运,死亡的噩运都不能打扰他。

夏侯虞怆然泪下。

“长公主,长公主!”杜慧哆哆嗦嗦地低呼着她,“您可千万要挺住,听政殿里可不止有我们的人。”

还有大将军卢渊的人!

夏侯虞抿了嘴,心口绞痛,但这疼痛却如同当头一棍,让她清醒过来。

她的阿弟如今自己一个人没有知觉地躺在偏殿,如同敞开了雪白肚皮的小兽,谁都能靠近他,伤害他,正等着她去保护他,庇佑他,她却在这里磨磨蹭蹭地在这里自怨自怜,万一因此给了别人可趁之机怎么办?

何况她的阿弟只是昏迷了,又不是殡天了,她怕什么?

她又怎么能害怕?

夏侯虞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甩开杜慧的手,大步朝听政殿走去。

杜慧眼底闪过心疼和欣慰,绷着心弦,紧跟着夏侯虞进了大殿。

大殿灯火通明,夏侯有道身边服侍的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

夏侯虞目不斜视地进了偏殿。

偏殿的灯光没有大殿那么明亮,只有田全带着两个内侍跪在床榻前,用帕子给双目紧闭的夏侯有道擦着额头的汗。

看见夏侯虞,田全和两个内侍都深深地匍匐在了地上。

夏侯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直奔床榻。

莹莹的灯光透过绣着虫草的青纱帐照在夏侯有道的脸上,模模糊糊的,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夏侯虞还是发现了异样。

她铁青着脸,高声喝道:“掌灯!”

田全和两个内侍都没敢动。

杜慧亲自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灯具,举在了帐内。

夏侯有道的皮肤白嫩得比女子还要细腻。

而此时,他原本净皙的面孔透着灰青色,原本绯红的嘴角变成了黑紫色。

“怎么会这样?”杜慧失声道。

夏侯虞却转身扬手,床边的鹤立衔枝的灯具哐哐当当地倒在了地上,灯油全泼洒在了地上,“嘭”地一声燃了大火。

“是谁?是谁干的?”夏侯虞眉宇间戾气萦绕,一脚就踹在了田全的胸口,“你这老奴,居然让天子食寒食散,你不想活了吗?”

田全被踹得闷吭一声,却连痛呼都不敢。

“长公主,长公主!”他老泪纵横,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

夏侯虞知道,不是田全。

前世,夏侯有道殡天之后,他就跟着她出了宫,后来又跟着她去了庄园,帮她管理庄园琐事,忠心耿耿,从来不曾出过错。

可是谁给的她阿弟寒石散呢?

她的小舅父就是死于寒石散。

夏侯虞和夏侯有道都亲眼见到过她小舅父死时的模样,她因此特别讨厌服食寒石散的人。甚至在选婿的时候,也把这个放在了第一位。

她阿弟不可能不知道寒石散的厉害。

又怎么会服食寒石散呢?

夏侯虞又踢了田全一脚,厉声道:“医工呢?”

或者是听到了动静,医工弯着身子走了进来,“扑通”就跪在了夏侯虞的面前,磕磕巴巴地道:“天子、天子体弱,寒食散没散干净,所以才,所以才……”

夏侯虞冷笑,道:“我还要你说!你就告诉我你有没有办法吧?”

医工喃喃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句完整的话来,更不要说拿出什么救治的方法来。

“一群废物,宫苑养你们何用!”夏侯虞震怒,喝斥田全道,“朝中有哪位大臣常常服食寒食散的?快把他叫进宫来给天子瞧瞧。”

那些人,有自己的一套散药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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