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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家新燕(52)

说这句逢迎的话不违心,她从来是这样顺她者昌的苛刻性子。

失忆后的江子燕短短抚养何智尧半年,就曾和月嫂频繁不和,来回的换人。不过也纯粹是那段时间里她惊弓惊鸟,总怕对方是何家派来的奸细,把身边的人赶了个精光,直到最后无人可帮时,拉下脸皮求助何绍礼。

她简单说:“你开了那阿姨是对的。”

何绍礼脸色的表情并不明显,没有因为她的认同就如何。不过他也想起了曾经,江子燕轻蔑评论起兰羽,用的词是“长相漂亮的低能儿”,还喜欢冷冷地说“我这么差的条件都可以做到,别人为什么不行?”

她自己是为了目的就可以罔顾一切,失了美感的性子,连带从不给他人第二次机会。和江子燕在一起,不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自我良好。即使何绍礼对女孩子那样八风不动的好脾气,偶尔也有受不了这种用力过猛的脾性。

实际上,与那些烂俗的爱情电影和小说描写都相反,骄傲的男人从来不会欣赏同样骄傲的女人,因为骄傲这事永远带着驳斥。只不过,骄傲的人是会欣赏真正的强者,无论男女而已。

第23章

此刻,何绍礼只说:“做饭的阿姨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你也可以找。不过, 胖子平时吃什么,我跟着吃什么就是。不用为了我特意找阿姨。”

她心想, 别这么自大, 何智尧平时敢吃的东西, 实在是多了。

何绍礼大概也想到这茬,他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几下:“别看胖子现在这样,他小的时候, 也不是什么都吃的。”

江子燕并不真正关心道德和他人喜乐,但每次说到何智尧,她也不由自主地想了解更多,很快追问下去:“能再讲讲尧宝小时候的故事吗?你当初照顾他很辛苦,对不对?”

等了半天, 旁边的人都没开口。她疑惑地看过去, 何绍礼终于低声说:“我遵守了和你的承诺。”

四年前的江子燕独身离开中国,前方机舱里播放安全录像, 机长提醒乘客父母为孩子戴上氧气罩前,务必先确定自己已经戴上氧气罩, 她看着那画面,心如刀割。与此同时,何智尧在他父亲的怀里,如有感应地嚎啕大哭。

在父母姐姐惊诧指责他为何遣走江子燕的声音中,何绍礼接管了那个还没有两双球鞋大的儿子。他再老成,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当何智尧似江海无穷尽,不以时间地点为转移的哭时,几乎觉得头脑内密密麻麻长了蛆,甚至一度产生想再把儿子扔到美国的江子燕身边的想法。

也许孩子是世界上有灵性的动物,当何智尧在某个间隙里,停止哭泣。睁大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爸爸。何绍礼被那双灵性的目光一把推到水晶深渊,甚至这辈子第一次确认有灵魂的存在——紧接着,面对换尿布,断奶喂流食,小儿湿疹,小儿消化不良,小儿过敏源测试等无数考验。

单身爸爸并不比单身妈妈更好做,害怕,焦虑,孤独,压抑和烦躁,仅有的育儿乐趣比铁皮盒里残存的饼干渣更少。

何智尧小时候娇病弱,对大米和牛肉过敏,何绍礼不得不勤练厨艺。他最初在父亲旗下的企业实习,和普通应届生做一样的基层工作。也许因为有了儿子,工作起来居然有股从未有过的拼命狠劲,唯一正式请父亲多加关照的,就是对何智尧的照管。

何穆阳半辈子都在生意场里打滚,他是连自己亲儿子亲闺女的尿布都没碰过,索性用比开给亲儿子的工资多十倍的价钱,请了另一个资深月嫂。但何绍礼察觉此事,不顾父亲羞愧的阻拦,又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很长时间里,何绍礼没有见过凌晨四点的太阳,每天见到是亲儿子的两瓣屁股。

到如今,家里书柜最下面还有三包没开封的尿布——他当初对这些东西实在没有概念,结果买多了。

再后来是听从一个国外专家建议,终于把孩子养成杂食动物。本城里的国际幼儿园招生严格,家长财力是基础,还更注重家长素质水平。何绍礼为了让何智尧上目前的幼儿园,参加了三次环城马拉松——饱尝那么多酸水,也许就为了等着孩子母亲滚回来,在她幻想夺回自己的儿子前,嘲笑她曾经的软弱和不战而逃。

可是,等何绍礼终于说完那句话,却觉得剩下其他也不用提了。

何绍礼这么不说话的时候,江子燕也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何绍礼比她小,但算得上少年老成,从不主动对她倾诉。不过,她却是能猜到他这几年抚养何智尧的艰辛和不如意。

那时候,江子燕以濒死癞皮狗般的直觉,逼着何绍礼作出亲自照顾何智尧的承诺,因为太不放心,还几乎逼着他画押为证。每每回忆当初的咄咄逼人,她也都有些赧然,但又不觉得自己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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