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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家新燕(37)

江子燕看到没自己什么事,默默瞪了何绍礼一眼,悄然回房。

就等何绍礼送吴蜀出门的时候,矮个头姐夫突然在门口,伸手拦住他。

何绍礼停住脚步,就听吴蜀平静地说:“绍礼,你知不知道,江子燕这辈子都有可能再也想不起来曾经的事?”

他这个姐夫,长着双不属于医者的厉眼,但向来不多问闲事。

吴蜀没有等何绍礼回答,径自再说:“我曾经遇到一个病例,夫妻边开车边吵嘴,结果路上出了车祸,双双都失忆了。”

何绍礼沉默片刻,终究问:“后来怎么样?”

吴蜀漠然说:“嗯,没有伤到中枢,转院了。”

迎着何绍礼的苦笑,他却并不是吊人胃口,吴蜀淡淡地说:“治疗之外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了。但我知道,很多事情硬要分辨谁对谁错,任何事情都能争论一辈子。”

他走了很久,何绍礼对着空空的门,半天没动。

电梯驶下去,又升上来,停在半空中等待。何绍礼缓慢走上去把键按亮,电梯又重新打开,他忽地独自露出了笑,不带意味。

“但她确实有不对。”

动没动真心和做的事情对不对,原本就是两回事。当江子燕滥用她的城府后,依旧用很清晰准确的口吻说“绍礼,除了你,我还能喜欢上别人吗”,那句话闹哄哄地扔在何绍礼心里,直直地沉下去。从始至终,肇事者也只把这句话说了一次,又不准人质疑。

德国项目的第一期预热活动暂时完成,张澜的流感好得差不多。等她一回来,江子燕立刻就被排除在整个项目之外,连带u盘和各种资料都被尽数收走。

她毫不在意,也许因为有了孩子,比起事业暂时的起伏,总觉得清闲更为珍贵。

江子燕估算下自己的财力,毫不犹豫地用微薄工资报了个私人教练,着力于训练身体的平衡性和肌肉训练力。她想着,总有一天能够亲自抱起儿子吧。

工作和训练身体外的其他时间,江子燕致力于亲自教导何智尧,这件事有些太过艰难,隐隐有成为她心头新患的趋势。

江子燕曾经担心过何智尧的交流问题,随后发现他那张口流利的英语,简直就像曾经也随着母亲出国待了几年。

何智尧如今在双语幼儿园,能流利告诉其他小朋友,万花筒kaleidoscope是从希腊语的组合,“朝漂亮的东西里看”演化出来的。但江子燕并没有骄傲多久,随后发现,何智尧有极大的可能性成为一个中文文盲。

如今的幼教,已经开始教基本的数学和拼音,不少家长还在上课前辅导孩子。何绍礼自己没时间,却也重金为何智尧找了老师,单独补习。

若说何小朋友的亲生父母,从小到大都对读书不费吹灰之力,但到了何小朋友这里,学习就成了一筹莫展的灾难。无论补习还是幼儿园,每次上课到了学拼音和认数字环节,何智尧小而肥的脸庞就鲜明地流露出生无可恋,命运难为,宝宝好累和大脑持续放空等复杂情绪。而他态度越抵触,精力越不集中,这方面的进度极慢,连外籍老师都婉转建议他多参加补习。

江子燕因为头部撞击,一度也丧失文字阅读能力,全靠她自己训练回来。心想太阳下无新事,索性毛遂自荐地要教导儿子。

何智尧对此有特殊的精明,他从风吹草动里迅速察觉点什么,于是立刻重新投靠被忽视了一个多月的爸爸。

何绍礼最近回家,享受到久违被抱大腿的热烈待遇,何智尧死死拽住衣衫下摆,很小声地叫他“哥哥”。

他这个儿子自小就不喜欢说话,故而每次主动开口,总让人惊喜。一般这种情况下,即使何智尧做了天大的错事,何绍礼也都一笑而过,决不允许任何人为难他。

但这次,何智尧的算盘显然落空。

何绍礼略微拽开儿子,不让他抱着自己,也不让他离开,低笑说:“胖子,你该叫我什么?”

何智尧缓慢地仰起脸,看爸爸在他眼前露出迷人的淡笑,原本受伤的心智又有新的崩溃迹象。只因为江子燕的笑纵然冷,犹有几分温度,最多让人害怕得哭出来。可是他爸爸每次露出这种露出酒窝笑,经常是让人哭都哭不出来。

略微权衡,何智尧就像二百多斤的墙头草一样,返身就要再跑回江子燕怀里。但何绍礼的手像铁拷,让他寸步难移。

“叫爸爸。”他温和地重复着,“叫我爸爸。”

何智尧留恋地看了地球最后一眼,就死猪样闭上眼。

不远处,抱臂观看的江子燕噗嗤一笑,方才被何智尧搅得低落的心情顿时消散。她不得不承认,每次看到亲儿子誓死不从,只管何绍礼叫“哥哥”,而不叫”爸爸”,还是隐隐的愉快和……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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