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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家新燕(136)

江子燕微微汗颜,她考虑这些现实问题,完全没有他心思周密。

他们一时沉默。夕阳沉落,潮水不知疲倦地涌动。

何绍礼眺望着极远处的海平线,他淡淡说:“你有没有意识到,她自从嫁人后,这一辈子几乎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岛。”

江子燕轻声说:“你说我妈?”

何绍礼点了点头,他继续冷声说:“她这人自尊心一定非常强,听说,你从小没有和你外祖家联系。”

失忆前的江子燕曾经告诉过何绍礼,小时候,只有奶奶气喘吁吁地走很远的坡路来看过她。不过那时候,江子燕缺少管教,和人说话时候,眼睛总是盯着地面而保持沉默。

奶奶后来去世,江子燕懵然地没有意识到什么。

楼月迪自己从不提娘家。她年轻时大胆浪荡地私奔,后辈子却尽力把日子过得循规蹈矩。即使酗酒成瘾,但依旧维持工作,两个餐厅都在勉力地营业。

不过,楼月迪确实没有再离开过洲头,极少数的几次外出,每次原因都是为了女儿。因为江子燕就是楼月迪脖子上挂着的,最耻辱沉重也是最光辉夸耀的奖章。

当然,她是楼月迪唯一的一块奖章。

江子燕神情带着迷茫又有微微的讥嘲,她问:“你说,我那个妈还爱我那个爸吗?”

何绍礼摸了摸鼻子,他反问:“你想去看你爸吗?”

江子燕老老实实地说:“不太想去。就算我真要去看他,也不会带你去,因为我要在他面前哭穷,看能不能争点财产回来。带你去就露陷啦!”

何绍礼不由弯起眼睛,目光扫过了她秀丽面孔。随后,他很正经地说:“那你记得带上胖子。听说洲头县要拆迁,他们又没生儿子,不如把胖子过继给他们,当个拆二代。”

江子燕忍不住笑了:“我肯定先把你卖了,再卖我儿子!”

她说完这句话后,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动作十分轻柔。

何绍礼逆着光,模糊成一个轮廓分明的沉静影子,但他湛然双眼,依旧没有任何躲避地直对上她目光。

“你听过一个冷笑话吗?”她的手停留在他肩头。

何绍礼怔住,江子燕轻声继续说:“有一天,老师问小明,如果你以后失恋了怎么办?小明说,我失恋后,就回到我媳妇身边……”

她自己笑了一笑:“我一定是在我妈这里,体会到了失恋的痛苦,然后呢,转头就赶紧找到你。”

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近了,因此何绍礼并不愠怒,他目光一转,就把她从干净的玻璃台阶抱到沙滩上。

江子燕在柔软沙滩上站稳,随后被他搂着,两人往何智尧刨沙坑的方向,深深浅浅地走过去。

何智尧已经拿着小铲子,越挖贝壳离他们越远了。

她一直紧紧依偎着他。

晚饭是找的近处一家小餐厅。

何智尧不太爱吃海鲜,因此只点了洲头县的特产泡饭。点了肉鲳鱼鲞拼盘和青菜。

何绍礼和江子燕都在低声聊天,没怎么吃。何小朋友全程表情都难以形容,但还是慢吞吞地吃了半碗泡饭。

“齁咸的。”他最后评价说。

何绍礼吃完饭,自己去酒店的泳池游泳,江子燕则留在房间里,陪着何智尧看了会数学。

指导孩子的过程中,她尽力控制着自己语速,不去说“你听懂了吗”,转而更温和地说“我讲得明白吗”。

因为是出来玩,江子燕只捉着何智尧看了十五分钟的书,宾主尽欢,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可以无畏地记录在宝宝手册里。

房间的落地窗正对着码头和海岸,夜幕深沉,岸边依次渐排列开的灯光,夏日海岛风情,仿佛国产的横滨岛。

江子燕穿着薄裙,坐在阳台,吹着腥咸海风。如今,她不算喜欢大海,但也不太讨厌。

何智尧深深地嗅着远处飘来的烧烤味,他坐在她腿上,好奇地问他们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江子燕亲了亲他的面孔,虽然已经洗了澡,孩子的脸蛋还是带些咸味,不知道是海水还是因为海风。

“我们是在妈妈老家啊。”她低声说。

何智尧“哦”了声,他不无失望地说:“矮马,我以为你从月亮上来的呢。”

纵然江子燕心情沉重,一瞬间确实有点飘飘然。这孩子的嘴真是太甜了,她如何舍得卖给别人呀。

江子燕搂着充满海味的何智尧,分神几秒。如果楼月迪此刻还活着,她应该跟楼月迪说什么。

“打我让你的人生更轻松了吗?”“你很想把我留在身边吗?”“是我害死你第二个孩子吗?”“你恨我吗”“你能原谅我吗?”还是,她释怀地介绍,“这是我的儿子,这是我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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