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旷面色阴晴不定,急速思索。
娶香荽的危害。和张家女儿入宫生下皇子的威胁,这二者之间,他将如何选择?
选前者。要如何化解那危害?
选后者,要如何避免那威胁?
就听王穷又道:“殿下其实不必作茧自缚。皇上何等英明,殿下已被立为太子,又岂会惧怕一个还不知在哪里的小孩子?恕臣直言,若这样都能被夺去皇位,只能说明殿下不是真龙天子,没那个命!”
秦旷气坏了,厉声喝道:“你越来越放肆了!”
王穷垂眸不语。
秦旷却又问道:“依你之见。本宫有没有那个命呢?”
王穷正容道:“这全在殿下自己。殿下请想想皇上,那是以绝对的才德令天下归心,绝不是凭借打击异己的手段登上皇位的。”
秦旷便沉默了。
英武帝登基。虽然也死了不少人,但更多的,是赦免。如今连秦霖都赦免了,大靖根基却丝毫未损,反而更加坚固。
他,该如何选择?
其实,他根本没得选择。
王穷离开东宫时,心情仿若刚破头的嫩黄柳芽,沉睡了一冬,苏醒过来。
御书房,英武帝听了王丞相一番话,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下多大一个错误。
都是被张灵儿闹得,他恨恨地想道。
虽然明白了,但他也跟儿子一样,自尊受不了了,质问道:“老爱卿这是要跟朕抢儿媳妇?”
他是绝不会纳张水儿为妃的!
王丞相滞了一下,摇头道:“微臣怎有那大的胆量敢犯君臣纲常。皇上英明,太子聪慧,张家忠臣,微臣实不愿将来有一天大靖因为此事动摇国本。皇上当知微臣苦心。至于张水儿,除非皇上赐婚,否则我王家可不敢娶。”
皇上和太子选中的女子,谁敢动!
英武帝板脸道:“说得朕跟昏君一样。张水儿若是落选,朕还能不许她嫁人?”
他不禁代儿子生气:要他赐婚,休想!
王丞相退下后,英武帝不动声色地一边处置朝政,一边仔细思量这事。
谁知接下来两天,连续有朝廷大臣前来旁敲侧击,暗示他绝不可立张家女儿为太子妃,更有人为姜国公府进言,从姜家另选贤德女子立为太子妃,这样方能两全。
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英武帝不由再次感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明君,绝不是那么好当的;光成立内阁,也决不能就解决问题。
他先招来赵耘询问。
赵耘也已经耳闻此事了,因道:“确实不能立张家女儿为太子妃。皇上登基之初立太子,和皇上准备退位时立太子,情境截然不同。若是准备退位,当全力为太子清扫障碍,那时候,太子势力越强越稳;然眼下……”
他没说下去,英武帝自然明白。
静了一会,英武帝又问:“照爱卿看来,若是张家女儿入宫后,产下皇子,将来……”
秦旷想到的,他一样想到了。
赵耘起身,肃然道:“皇上,张家不想送女进宫,这皇上是知道的。将来的事,微臣不好断定,但有一言请皇上明鉴:除大奸之外,很多时候,忠奸全在一念之间。圣主临朝,没有人想做奸臣!”
这话含蓄,英武帝却意会了。
比如,之前永平帝那一番作为,朝中定会大乱,若诸皇子再斗个你死我活,张家郑家被逼,难保不造反。正因为如此,他才当机立断,以铁血手段登基。
张家将来如何。还是取决于他这个皇帝,还有太子。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只要太子不失德,皇上不改主意,储君之位就没人能动得了!
更何况从目前来看,张家并无野心。
想罢。他微微点头,才要说话,就听赵耘又道:“皇上,我赵家女儿也不能立为太子妃。”
他大闺女赵羚也在待选之列,小女儿已经同玉米定了亲。故而不在其列。
英武帝闻言气坏了,狠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得美呢!”
赵耘被骂,反而摸摸鼻子笑了。
他退下后。英武帝招秦霖进宫,陪他下棋。
对弈之间,随口问道:“皇弟觉得,朕立张家女儿为太子妃合适吗?”
秦霖愕然,忽然想起那日在白虎王府时,郑氏犹豫的神情,原来是这样!
只是她最终都没向他张口,是顾忌什么呢?
心念电转。已明白了,因而淡笑道:“臣弟真要就此事进言,皇上晚上该睡不着了!朝政之事。还是不要问臣弟的好。再说——”他将一粒棋子“啪”落在东北边角,才接着道——“皇上已经有了主意,又何必问他人。自寻烦恼。”
英武帝眼神锐利地盯着他道:“你怎知朕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