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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里的星星Ⅱ(出书版)(41)+后记

然后,她拿出手机,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往下翻,终于停在了“烧饼熏”那里。

轻轻地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之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对着电话那端已经睽违了放佛一个世纪的人说:“落薰,我想找你借点儿钱。”

[3]他不是我理想中的那个人,他是比我的理想更美好千百倍的存在。

在玛旁雍错的那个清晨,我是第一个醒来的,因为满心都惦记着要去湖边拍黑颈鹤,一晚上我都睡得不踏实。

当然,这其中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但是我不想承认。

醒来之后我很迅速地穿着衣服,动作有点儿大惊醒了临床的陆知遥,他定了定神,看了我三秒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我说:“你等等,给你个东西。”

他边说边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条黑糊糊的抓绒裤丢给我:“多穿点儿,湖边冷。”

那一瞬间我呆住了,我差点儿脱口而出问他:你是不是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可是忍了忍,我终究什么都没说,很听话地又穿上一件外套,再回头陆知遥已经整装待发,睡在对面的一尘在杯子里打了个滚儿,嘟嘟嚷嚷含糊不清地说:‘冷死了……不想起来……你们去吧……’

而阿亮,他居然抢在我们前面已经出去了!牛人!

我跟着陆知遥保持着两米以内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其实一走出门我就想跟他说谢谢了,真的很冷,尤其是膝盖,简直冷得疼。

他拿着单反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说真的,在那样的场景下,他的背影特别帅。

我的声音很突兀地打破了这个清晨的宁静:‘我有很严重的恐高症。’

他回购头来看着我,表情有点儿疑惑。

看样子他是真的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我只好鼓起勇气提醒他:‘昨天在盘山公路上,我不是故意要尖叫的……我恐高……’

他这才反应过来,明白我实在委婉地向他道歉,于是笑了笑,走过来牵着我的手继续往湖边走,我鼻子一酸,又开始犯矫情了。

我们在藏区一路走来见到路边有很多野狗,霍尔也不例外,有一条黑色夹黄色的野狗跟着我们走了好远好远,陆知遥蹲下去跟它玩了一会儿,不知怎的,我心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在流淌。

他去湖边拍黑颈鹤的时候,我站在沼泽边等他,因为怕不安全所以没敢乱动,那条狗就在我身边傻傻地陪着我。直到他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羽毛,笑着对我说:“捡给你的。”

太阳从他身后的山上升起来,逆光中他的每一根头发都沐浴着光芒。

我觉得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朝阳。

离开霍尔的时候,陆知遥坐上了副驾驶座的位置,把我打发到后座去了,虽然他没有说明原因,而是用“我视力最好坐在前面看见动物可以通知你们”这个理由打发了我们,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不想我再影响司机了。

我有点儿忧伤,坐在我左边的一尘剥开一颗快融化了的巧克力给我:“吃不吃?”

我领情地接过来,又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多巧克力啊?”

一尘刚想告诉我是为了补充体力,结果前排的陆知遥又贱兮兮地嘲笑我说:‘这你都不知道啊,当年红军长征的时候就是吃的巧克力啊。’

我刚想说“不是吃草根和皮带吗”,立马,我就反应过来了。

这个混蛋,他又拐着弯儿讽刺我!

从霍尔去扎达,在陆知遥的提醒下,我们看到了成群结队的藏野驴,它们的屁股长得像一颗桃心,还有藏羚羊群,公的头上有威风凛凛的、累死竖琴状的角,就像无数次在纪录片里看到的那样。

我差点儿又激动得叫出来了,陆知遥当机立断地指着我说:“你的衣服颜色太鲜艳,别下去,我们下去拍。”

我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们蹑手蹑脚慢慢挪着,希望能够离羊群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

司机悠然地抽着烟跟我说:“以前藏羚羊的警觉性没这么高,看到人也不躲,后来被猎杀得太厉害了,现在远远地看到人就跑,唉……”

想起曾在纪录片里看到的那些血淋淋的场面。我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儿。

陆知遥有句话说得很对,地球不光是人类的。

广阔的荒原上耸立着的偶是壮阔的大山,因为富含各种各样的矿物资源,所以每座山的颜色看起来都有些不同,枣红的、青绿的,甚至还有浅紫色。

不知不觉车就开到了扎达,我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么奇异的景象,那些……说山也不恰当,可是如果不叫山,应该叫什么?

拐弯的地方有大型的推土车和卡车在修路,我们只好停下来等一等。

陆知遥这个没有导游证的完美导游再次解答了我的困惑:这是土林,由远古大湖湖盆和河床历经千万年地质变迁而成,风化了几千年了。

他说完这句话,安静了一整天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走到一旁去接电话,皱着眉好像有什么事情很为难的样子。

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我生命中的陌生人。

他不是我理想中的那个人,他是比我的理想更美好千百倍的存在。

关于他的过去和未来,我一无所知,我们最初的想法不过就是结伴一起走一段路而已,可是这样风餐露宿的朝夕相处,有些东西已经渐渐发生了改变。

但直到这个时候,我还在侥幸地想,也许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这样的感情,我经历过一次之后就比任何人都明白,心太累了。

在车上那些冗长而乏味的时刻,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后脑勺,有时候我想开口问他,你是不是越来越讨厌我了?

对他,我一点点把握都没有。

如果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哪怕就一点点,我也会有勇气去争取。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分辨,生怕也许我以为的表示,也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这样的自己,显得那么渺小而力不从心。

人类最大的弱点,就是在事情尚未发生之前,往往高估了自己的理智和对局面的掌控能力。

只要还残存着些许理智,我就无所畏惧。

我以为爱情就是一场瘟疫,而林逸舟的死使我有了对抗这种瘟疫的免疫力,于是我以为这种瘟疫再也无法置我于死地。

似乎就在一夜之间,许至君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将被彻底改变。

从那次他对他妈妈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家里的气氛就总是有点儿怪怪的,面对着整天只有两个人的饭桌,许至君也开始尽量找理由不回去吃饭了。

但其实在外面也没意思,偶尔他一个人开着车在郊区狂飙的时候,脑袋里总会冒出程落薰从公寓里搬走时的情景。他总记得自己问她:如果那天死的那个人是我,你会不会也这么难过?

他更记得,她还没有回答,自己就先替她说了:我想,你不会。

因为活着,所以要承担这一切,就像一个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解开的诅咒,封闭了他所有快乐、开心、愉悦的情绪,剩下的除了烦恼就是郁闷。

而这些话,他不知道可以跟谁说。

还有罗素然的孩子……康婕她们说过,叫浅浅。无论多不想承认,那的确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最匪夷所思的就是和唐熙订婚!亏她们想得出来!

跟唐熙在一起的时候,他曾不经意地提起过这件事,希望唐熙能跟他保持一致的立场,不要被他妈妈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蛊惑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唐熙竟一点儿也不觉得那些想法很荒诞。

恰恰相反,唐熙不仅不反对,甚至有点儿赞同的意思。

她的笑容总显得不够真实,总隔着一层薄薄的雾,带着一些似是而非的意味:“陈阿姨做这个决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没跟你说得太清楚,也许是有顾虑,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