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月沉吟(275)

作者: 卿妃 阅读记录

冷汗自发间滑落,她拿起一根完好的檀香。精神力再强却敌不过身体的诚实,交叠的双手不住颤抖着,她稳不住身体,怎么也点不着那炷香。

不能抖了,别再抖了,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知是痛还是怕,她颤的双脚发软,心头酸酸苦苦的蕴满沮丧。

不行,她不行啊。

绝望垂腕的刹那,一种熟悉的感觉弥漫在四周。心跳没由来地加快,她屏住呼吸。好闻的药香自身后飘来,无措的双手落入温热的掌心。

如此安心地,她不再颤抖,心底也再无惧意。

近烛,燃香,祭拜爹娘。

接着,还未及反应她就被转过身来,樱唇被撬开,而后强吻。

祠堂里的烛光有些乱,让两道门外的宫人不免起疑。

“小姐?”

没声。

“小姐?”

依然没人应,四人对看了下,提着红纱灯向东墙摇了摇,当下闪出密密黑影。微微颔首,宫人就要举步,就听门里响起低哑女声:“怎么了?”

呵,人还在。

兵器该收的收,人该藏的藏,只眨眼的功夫周遭又是一派宁静祥和。

“女儿家注定要嫁人的,小姐莫要伤心了。”她就说么,一个娇滴滴的官宦千金哪儿需要这般严防死守。半夜三更独自一人待在阴气十足的祠堂里,莫说舍不得亲人的心情,就是吓也吓哭了。

相视一笑,宫人们站回檐下。

烛火因灼热的鼻息而忽明忽没,暗影在地上烙印,犹如一轨心痕,缠绵悱恻的是他们溶在一起的影子。

她软软地靠在他的胸口,耳边是他同样激烈的心跳。细白的双手慢慢上移,顺着他的宽肩、他的颈项,而后停在他微沉的唇角。

眉梢一颤,她紧张抬脸:“修远,你在生气?”

凤眸锐利,盯得她一阵心慌。

“对不起,我不该冲动行事的。”不敢看他的眼,月下埋进他的胸膛。

腰间的力道紧了又紧,她几乎要被嵌进他的身体。

“我想你。”额头的抽痛越发强烈,她含泪笑着,一遍遍地低喃,“修远,我想你。”

动情的话语催热了他的胸口,柔软了他的心头。

他微微一笑,是非常内敛的温柔。

“今晚我们就走。”夜景阑亲吻着她的长发,却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修眉不由微敛。

深深深呼吸,她要将他的味道记牢。真不舍啊,刚直起身她就开始后悔,后悔没能在他的怀里多停留些。

她脉脉地望着他,眼眸澄澈见底,漾着动情的涟漪。就这样瞅着他,像会勾魂夺魄似的,美得让他沉溺,不由微醺。

她的眼中只有他,而他又何尝不是?

半晌,月下莞尔一笑,在他回神的刹那握紧了他的手。

“爹,娘,他就是修远,是女儿的良人。”

心弦一震,剑眉一轩,他仰望堂上。

岳母,岳丈。

“爹,娘,我曾艳羡你们生死不渝的爱情。如今,卿卿不再羡慕了。”

偏过头,两人久久对望,爱意绵绵如春蚕吐丝密密无尽。缠着,绕着,让人逃不了,也不想逃。

“爹,娘。”她语调郑重而柔缓,虽是对双亲诉说,可双眸只定定地看着他,“韩月下可以是你的、他的、天下的,可我只会是一个人的。”

凤眸一颤,如千年幽湖被飞鸟惊起了涟漪。他的脸廓依旧偏冷,可掌心却灼热的像要燃起烈火。

“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傲人的自制力瞬间崩溃,他环住这个不吝爱语的女子,在她父母的牌位下忘情地吻着,吻着。深深浅浅,密密疏疏,。

这般隽永炙热的情感,此生难夷。

“相信我,修远。”

“嗯,我信你。”

一句话,她的心便不再颠沛流离。

凤兮,凤兮,不羡碧梧不慕醴,此生惟愿归山林。

……

晦暗不明的天际,一弯弦月融于熹微,沉入一泓泉水。

夜景阑珊。

“一梳梳到尾,二梳共齐眉。”

惨淡的天色笼不住艳红,四更本是酣梦时候,如今不止她,恐怕整个云都都醒了。

月下静静地坐在妆台前,任一位面带福相的官家夫人为她梳头。

“三梳儿孙满,四梳富贵临。”

据说新嫁娘可以沾上梳头妇的福气,据说这位夫人是允之亲自挑选出来。那,她真的有福么?

月下若有所思地抬眸,铜镜的照影虽有些扭曲,却也看得出是个富态十足的妇人。这妇人端着笑,圆圆的眼睛略有皱纹,想必年轻时也是引人遐思的好相貌。她一直笑着,眼中的一切真如此美好么?

月下垂眸轻叹,她做官时对这妇人的夫家有所耳闻。虽然家泽殷厚、儿孙绕膝,可在她眼里这位祁夫人却算不上有福,甚至可以说是不幸了。同十多个女人共侍一夫,还要装出大方贤淑,这有什么好?

她还在仔细打量,就见镜中人想要去掉她的额坠。

“就这样。”月下按住额前的弦月。

“是。”妇人掩饰住讶异,转瞬露出笑纹,“这么特别的发式妾身还从未瞧过,娘娘心思奇巧,王上看了定会喜欢。”

见她误会,月下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辩解。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剪了刘海也是为了他,只不过目的不同罢了。

“好风如水千巧夜,掬月殿里无人见。

十年情动梦未觉,眠花枕月共翩跹。”

女人们兴奋围来,争相吟着这首由王亲作的催妆诗。

“这般王宠!”她们如是说。

可是催妆声声,抒的是他的情,写的却不是她的意。月下面色依旧,让人看不出悲喜。

祁夫人暗叹她的不知福,拿起王赐的玉搔头,见势就要拔下她头上那支过于朴素的白凤簪。突地,纤影陡移。

“够了。”澄澈的眼沉沉一凝。

“是、是……”被看的头皮发麻,祁夫人裙下微颤,不自觉地低下头。

宽大的裙裾如水般自地面流过,灿烂的嫁衣几将晨曦燃尽。行行重兮重行行,她迎风走着,凤簪清鸣在热烈鲜艳的喜气中鸣出几分从容淡定。几缕淡色发丝偶尔跃进眼帘。她眉头不皱,熟门熟路地将其藏进黑发里。

进了中堂她的心跳不复平静,座上的兄嫂眉头一直皱着,她知道这个抉择他们不认同。早上当她从祠堂里走出的时候,静候已久的哥哥颇为诧异。那一刻她便知道,哥哥与修远的同时出现绝不是巧合。

原来啊,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已经为她铺好了路。只不过这条路她不能走,因为他们将为此付出太多。而这样的代价,恰恰是她最在乎的。

所以,就让她最后任性一回吧。

“哥哥,嫂嫂。”她曲膝奉茶,“卿卿自幼失怙,在我眼中兄嫂若父母。”

月箫略过茶,伸手就要将她搀起。

“哥,让我说完。”她抬起头,满眼波澜看得夫妇二人一时愣怔,“这是我选的路,你们千万……不要自责。”

上一篇:月沉吟之前世 下一篇:老女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