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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210)

作者: 卿妃 阅读记录

“修远。”冰凉的十指抚上了他的俊颜,她眼中闪动着似水月光,“心病是你无法代劳的。”她经珠不动地瞧着他,“如果你废我武功,我会怨你、怨你一辈子。”

夜景阑目光沉沉似有不甘,半晌终是放下了立于她身后的右掌。

梅林里拂动着时浓时淡的雾霭,朦胧了杏黄的月光。远处传来贺春的晚钟,杳杳苍苍,渐逐风响。

凝望了许久,夜景阑轻柔地揽住了佳人,俯身在她的耳畔低语:“卿卿,我从不信鬼神,今天却要许个愿。”

怀中的娇躯一滞。

“如果你执意修炼此功。”偏冷的唇线隐约勾起,春潭似的眸子荡着、漾着,他按住奋力挣扎的佳人,声音清晰而微冷,“就请神佛将我的性命一同折去吧。”

“不要!”她惊叫一声,发狠将他推开,“收回,趁贺春未止快点收回。”

晚祷的钟声还在林间回荡,他白衫翩飞,月光下衣袂染着微黄的冷色,衬托出他清冷如仙的气质。他俊眸澄莹如水,唇畔噙着浅浅的笑,鲜活了无垢雅致的容颜。

最后一声钟响如原野的炊烟,袅袅消散,直入云霄。

她眸中沁满了水月,容光似渐渐消融的雪。一颗心百转千回,酸痛的情思沿着凋零的梅瓣回旋,直到行至一片断萼上,戛然而止。她怔怔向前,每走一步眼中的水月便蓄满一分。看着渐近的佳人,夜景阑脸上的笑容逐渐漾深,他张开双臂。

两人的宽袍交叠,她眼中的水月终于满溢。

“你太狠了……”月下呢喃。

夜景阑半垂眼眸,眸中春意无限。

“你太狠了。”月下狠狠地攥紧他的衣袍,将脸上的水迹印在他的胸前。

他低低沉沉地笑开,如细雨落上莲叶。

“你笑什么。”月下轻哼一声。

夜景阑轻吻着她的云鬓:“你在乎我逾于性命,我当然喜不自禁。”

秀颜仿佛被炙烧了一般,浮着醉人的酡红,爱逾性命的究竟是谁啊。

他目含春水地凝望怀中:“如此,我就放心了。”

月下不解地抬眸。

“三日前,青王派去西南的官吏死于流寇之手,钱侗请求再派使者入庆州,两日后青王应会收到他的书信。”夜景阑从袖带里取出一枚美玉,亲手挂在她的腰间,“庆州的云浪纸斋是我眠州的产业,那里的管事认得这块玉。”

指尖轻抚着腻润的玉面,月下的眸中氤氲着霭霭雾气:“你既告诉我这些,就该知道我的选择。”她颤颤轻瞟。

夜景阑偏冷的轮廓在月光下稍显阴柔,染着温温的暖意:“我明白。”

“你太狡猾了。”她咬唇低喃,听上去好似娇音。

这男人许了那样一个毒愿,并在得知她的心意后才将实情相告。这分明是在以性命相要,笃定她舍不得早死。

心湖荡漾,爱恋之情在胸口发热,她臻首略偏,柔顺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欠你的好像越来越多了。”

“就用你的今后来还吧。”浅笑流溢。

月色阑珊处,他和她,走入美丽的花笺,隽永的心意在微黄的纸上悱恻缠绵……

……

顺流而下,是一叶小巧蓬船,一棹碧涛摇曳着河上的莲灯。

“到岸了。”船夫定着长篙,轻触着石阶上的水草。

梨花白共着秀雅银紫,一双剪影自蚱蜢舟里走出。

待上了岸,一色火红自暗影中走出。月下忽地定住,柳色袍边微微荡漾。

“卿卿,上元夜过的可好?”凌翼然凝着冷笑,狠厉地瞟向她身侧的夜景阑。

三人三影毫不相让地站定,形成了一个难解的圈,既进不得,又退不得。

半晌灯市里人潮向着一处涌去,其间夹杂着兴奋的低叫。

“快去看!快去看!琵琶桥下一个女子被贼人侮辱了,衣衫尽褪地倒在岸边呢!”

“哎呀呀,听说还是个美人!”

“啧,人死事小,失节是大啊,她可怎么活啊!”

凌翼然迷离的桃花目斜眼一挑,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定侯武功超绝,耳力自是不凡的。”他暗示着,琵琶桥下的几人偷听,夜景阑应该知晓。

是又如何?干他何事?夜景阑眈了凌翼然一眼,面色依旧冷清。

“哼。”凌翼然轻斥一声,上前一步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平衡,他从怀中取出那个凰歌花面,递到月下的手中,“不管你许了什么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想躲都躲不掉。”

凌翼然看着眼前恍然若失的美人,笑得狂狷。

疾风吹起了他们的衣袍,对比鲜明的红白缠绕着银紫浅绿,难舍、难分、难解、难离。

哎,她许的愿啊,终究成虚。

风尘遂起兮,清鸣乃扬。

凤飞九天兮,四海求凰。

多年后与谁对饮,上元佳节那醉人的月光……

万里诛杀万里云

“臣愿往。”

青穹殿里微息可闻,我站在光影中徐徐抬眸。

“嗯?”王面色不豫。

我一拢白笏,亮声道:“臣丰云卿愿使庆州。”

眼角闪动一抹艳红,允之双目灼然似火。

王从座中缓缓站起,睨而视下:“春闱三月即开,爱卿可有心思西去?”语调里带着隐隐的警告。

“春闱事宜皆备妥当,若缺一人即不可,那臣拟的新律就犹如废纸一张。”我直面御座上传来的阴鹜之气,再拱手,“臣愿往!”

右列的元仲举步出列,偏身望来:“即便新律非短一人不成,可这毕竟是第一年,丰尚书此时离都怕也是不妥吧。”他沉下眸子,凌厉地扫向左列,“庆州之事就请礼部的列为臣工代为分担吧。”

几双靴子巧妙地退后,没人敢应。我冷眼一瞟,挥袖道:“春闱之前臣定归。”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纷乱。

“丰尚书。”允之背着光,脸上织出晦暗难读的阴影,“这大话可说不得啊~”

“谢殿下赐教。”我扫过幸灾乐祸的众臣,唇缘勾起浅笑,“三月之前丰云卿定将前幽西南四周送上,若有虚言愿同此笏!”

我奋力一执,象牙白笏击柱而裂,柔和出细腻的光华。

殿内悄然,流溢这静静的春光。允之转过身,细长的桃花目烟波浩渺,深深的眼潭翻着浅浅的浪。

我坦然仰首,一眼看入王的厉目:“臣丰云卿愿使庆州!”

“丰云卿愿使庆州!”

“愿使庆州!”

“庆州!”

回音流荡,杳杳延绵……

……

嫁匮延绵数里,倚望春日远去,热闹的喜乐与鸟鸣同绕枝头。西陵门外,随我出使的车马避让一旁,目送着梁国柳氏的迎娶车马渐行渐离。也见雍容红车后一顶粉红小轿颤悠悠地晃着,好似一朵薄命桃花。

“没想到柳氏宗主如此仁厚,竟愿娶一个失节的女子。”围观的百姓赞道。

“哎,可惜啊,听说那个媵嫱是秋家的表小姐,原本该嫁娶做主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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