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深海里的星星(27)+番外

我绝少对任何人提起我对他感情,那种沉重到一提起就想要落泪的感情,绝对不是年少时对周暮晨那种一言以蔽之的喜欢,除了喜欢,还有深深的怜悯。

我很清楚的记得在我刺青之前的一个晚上,林逸舟突然来找我,我慌慌张张穿着睡衣就奔了出来,他看着我脚上那双多啦A梦的拖鞋微笑,那个笑容十分落寞。

他同我说:“没有什么事情,就是突然想看看你,一个人,很孤独。”

当时的我对他说出这句话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一个纵情声色纸醉金迷的人突然说他很孤独,真是有点吃多了没事做的感觉。

然而到了后来,我明白了。

真是孤独,站在万人中央,听遍尘世喧嚣,却发现那些拥抱与己无关,那些声音也与己无关,沾了一些别人的热闹,更衬得自己形单影只。

或许这点孤独,就是把我们两个紧紧绑在一起的根源。

他曾说过一句让我非常非常难过的话:生不对,死不起。

我一度嘲笑他是不知人间疾苦,为赋新词强说愁。他没有跟我争辩,一句都没有,而是安安静静的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沉默不语。

这些回忆像黑白默片,在寂然无声的漫长黑夜里,一帧一帧的展现在我眼前。

谁说回忆不具备任何力量,如果真的不具备任何力量,那我是为什么会痛苦得想要仰天长“靠”。

那个时候我还自不量力地想,我一定要赶走笼罩林逸舟的那个阴影,让他快乐起来。

可是我想让他快乐的这个人,他却要成为我的阴影,他却要让我不快乐!

当初我跟周暮晨在一起的时候,仅仅因为那个叫戴莹新的女孩子送过一个蛋糕给他,我就召集了大票人马威风凛凛地去把她打了一顿。

可是如今当我亲眼目睹了林逸舟跟封妙琴□裸地纠缠在一起,我却只能落荒而逃,并且在逃跑之前还很贴心地为他们关好了门。

李珊珊也问我,为什么?

我看着她,我说,当初我是正牌女友,现在我算什么呢?

我没干掉妃子,我被奸妃干掉了。

我不是唯一的将领,只是不起眼的小兵。

在这段时间之中,陪伴在我身边最多的是许至君,如谭思瑶所说,跟他在一起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

跟许至君在一起时,既不像以前周暮晨随时能让我笑得下巴脱臼,也不像林逸舟总让我情绪剧烈起伏,就是觉得特别安稳,而这种安稳背后隐藏了什么,我懒得去深究。

徐小文给我发短信,很干脆直接:“许至君是不是在追你?”

我想了一下,回过去:“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正常的男生会喜欢?”

估计他也觉得我说的是实话,于是又用十分同情的口气安慰我:“你以前经常说的啦,世上男人千千万,对你不好天天换,别灰心。”

我握着手机看了好半天,须臾之间,心口有那么一点钝痛。

因为我突然想起,这句话其实不是我原创的,最早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康婕。

我偷偷去看过康婕一次,在商场的NIKE女子店。

五一劳动节,各大商场人满为患,以前我特别喜欢过节,因为一过节所有的品牌都会搞活动,平时觉得贵的衣服通通买两百减一百。

然而这一天我一点看衣服的心情都没有,尽管许至君非常慷慨地跟我说:“你喜欢我就送给你,没多大的事。”

可是我还是摇头:“我今天只想看一个人。”

很久没有见面,康婕身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她站在卖场里高声喊着“欢迎光临”,笑容可掬地对待每一个干脆或者挑剔的顾客。

我带着大大的渐变色墨镜,躲在许至君的身后,过了半天,我轻轻的拉拉他的袖子:“走吧。”

许至君永远不问任何让人难堪的问题,我说要来,他就陪我来,我说要走,他就随我走,这妥帖之中略带纵容。

我从来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可是这次,我知道他对我是不一样的。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喜来登三楼的自助餐厅,看着芙蓉路上来往不息的车辆,他耐心地帮我剥一只大闸蟹的蟹壳,我忽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显得有些突兀,他停下来看着我,我忽然笑了。

原来我也可以被人如此温柔的对待,我到底不是钢铸铁造,胸膛里这颗跳动的心脏经不起那么多不被疼惜的摔打和投掷,我想我真的是累了。

如果林逸舟是彼岸,那么许至君就是港湾。

我不去想太多,关于爱这回事我始终不得其法,我总是有眼无珠,又总是遇人不淑。

我似乎还没有领悟就已经厌倦,我也没有力气再去探究爱的深意。

雪白的蟹肉呈现在我面前的盘子里,他笑一下:“现在其实不是吃蟹的季节,中秋我再带你来。”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干嘛对我这么好?”

他怔了一下:“我对朋友都很好。”

很巧妙的回答,我微笑着拨弄面前的哈根达斯,儿时憧憬得要命,原来也不过如此。

许至君敲敲我的头:“看电影去。”

我站在王府井影城门口木讷的看着橱窗里的施华洛世奇的新款项链,等着许至君买好票来叫我,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顷刻之间,我竟然不敢转身。

他饶到我面前来,我抬起头看着他,曾经那样亲密的人,为什么这一刻如此陌生。

他皱着眉,眼神里有很多复杂的东西,依然是霸道的语气:“这段时间你电话一直打不通,你跟谁来看电影?”

我深呼吸,淡淡的回答:“关你什么事。”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难道不关我的事?”

还真不愧是林逸舟一贯的风格,宽以律己,严以待人,我忍无可忍的顶回去:“那你跟别人上床关不关我的事?”

我一吼完这句话,忍了多日的眼泪就迅速泛滥成灾,而他的表情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十分难堪,我相信他眼睛里那些愧疚是真的,可是我依然挡开了他伸过来要为我擦泪的手。

人来人往的街头,我哭泣着看着面前这个人,他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满脸都是无奈,末了,他伸手拉我,想像从前一样抱一抱我。

可是我一直退,一直退,我哽咽着对他摇头:“别碰我,别用你抱过别人的手来碰我,我觉得脏。”

我知道这句话对他的杀伤力有多强,否则他不会立刻转身就走,我也真是发了疯,在他转身的时候,我忽然又忍不住拉着他,我能想到自己此时的样子有多狼狈。

我仰起脸,问他:“你到底,能不能,安定下来?”

他的神情桀骜不驯,他反问我:“安定?小姐,你不是这么玩不起吧?”

这句话一抵达我的耳中,我只觉得天昏地暗,一个踉跄之后我被一双手牢牢地接住,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

我擦掉眼泪,对林逸舟点点头:“好,有你这句话,就可以了。”

说完这句话我就拉着许至君走了,其实我一回头就可以看见林逸舟悲伤的样子,可是我竟然真的,一次都没有回头。

在黑暗的影院之中,许至君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他好像是怕我会崩溃。

其实,真的不会了,失望到极致,也就坚强到极致。

电影说了什么我一概不知,有人笑,也有人哭,而我只是木然的看着大屏幕。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那句话,其实我想说的是:“林逸舟,我从来都不是跟你玩玩而已。”

李珊珊一脸严肃的坐在我的对面,我佯装不知她的目的,直到我一个人彻底的解决了一大盘叉烧肉套餐和一份中份的水果沙拉之后,她终于凝重的开口问我:“你是不是跟别人在一起了?”

我抬起头,盯着她。

几秒中之后她举手投降:“好好好,我承认我是帮林逸舟问的,他拉不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