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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老惦记我(2)

沈湛很高么?

沈稚子没有印象了,上次见她那位不学无术的堂哥,已经是在她好小好小的时候了。

教室后门大敞着,她盯着前门上的那桶水,在心里默不作声地数秒数。

六,五……

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后门,那里不急不缓地走过两道人影。

沈稚子一愣,迅速转过头,两个人已经走了过去。

盛苒的手在桌上敲:“三,二……”

电光火石,沈稚子突然反应过来,拍案而起:“等一……”

“下”字还未脱口,几乎是她开口的同时,教室前门被人一推。

啪啦一声,一桶水轰然而下。

他下意识闭上眼。

十月初秋,风中暑气尽消,带着丝丝缕缕的凉。

阳光混着草木香气,少年立在一片晃眼的光芒里,头发和上衣尽湿,柔软地贴在额角两鬓,顺着发梢滴滴答答朝下渗水。

水迹沿着脖颈向下蜿蜒,在他蓝白相间的校服上,留下一块又一块灰暗的几何状印记。

他重新睁开眼时,睫毛上都挂着水珠,发梢流下的水一滴一滴地向下滚,顺着喉结落进胸膛。校服外套没有拉拉链,白色t恤下的弧线隐隐约约,随着呼吸起伏。

班上的同学们一时之间安静如鸡。

沈稚子平日骄纵惯了,但不怎么惹事,也从不殃及无辜。你不招惹她,她也不会招惹你。

原本见她那么大张旗鼓地放了一桶水,还以为她要对付谁。

结果是个陌生的小帅哥。

不过,重点是……

沈稚子也愣在原地。

他这被水浇湿之后,为什么……

这么……

色气啊!

老陈气急败坏:“沈稚子!又是你干的好事!”

这个季节凉飕飕,他穿得又不多,还全被淋湿了。

沈稚子也心疼坏了,不服气:“他是新同学,你为什么不走在前面给他开路啊!”

老陈一时被噎住,脸上表情变化万千,最终把脸都涨红了:“写检讨!没有三千字别回来上学!”

不待回应,他回头就挂上一副笑脸:“这个……靳同学,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这都是被我给惯坏了,一天到晚跟群猴儿似的也没个正型……”

话里话外,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意味都没有。

“没关系。”不承想,却是男生先开了口。

声音意外地好听,像瓷锥击打在编钟上的回响,低沉内敛,如珠玉落盘。

顿了顿,他说,“这样的见面礼很特别,我会记住的。”

班主任的脸一垮,这意思是,这一页没这么容易揭过去了。

“我叫靳余生。”话语微停,少年折身走上讲台,拿起粉笔,笃笃几声写下名字。

他的身上湿漉漉,写字仿佛也带着水汽。手写笔迹稳重大方,看起来大气而克制。

写完之后,他转过来,朝着全班同学微微颔首:“初次见面。”

淡漠的目光跨过整间教室,与沈稚子的眼神撞到一起。

眼瞳深不见底,杀机四起。

沈稚子强撑起笑脸,心虚地对他笑笑。

心里已经开始呼天唤地地想掐死人。

所以到底是哪个傻逼告诉她,沈湛今天来的?

她那桶水……浇错人了啊啊啊!

第2章 这棵白菜

沈稚子觉得,“活着”是件异常矛盾的事。

绝大多数人的高中生活诚如人生轨迹般大同小异,高考之前是三点一线刷题吃饭,高考一结束,等大家开始一边抹眼泪告别一边窃喜着想哭完之后去玩点什么,也就差不多能跟自己纯洁无暇思想单纯的青春时光说拜拜了。

咬着笔,她在稿纸上写:所以人生得意须尽欢,要趁着自己青春尚在,多搞点事,这样等以后老了跟子子孙孙谈起当年闯江湖的过往,才不会被他们嘲笑自家奶奶的人生经历干瘪得宛如白纸。

课间一片喧闹,沈稚子奋笔疾书。

盛苒从教室外风风火火跑进来,小指头往她腰上戳:“三儿,三儿。”

沈稚子挥开她的手:“烦着呢,老陈说写不够三千字就不让上学了。”

盛苒咚地一拍桌子:“我靠,有人找!”

沈稚子的笔头一沉,在白纸上画出长长的黑线。

“……”谁啊。

视线不耐烦地上移,她目光朝后门一扫,看见一个局促不安的人影。

……天呐,又来了。

沈稚子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头,阖上笔盖,漫不经心地站起来。

她个子高,运动装的校服尤其显腿长,转身时高马尾从肩膀后扫过,看起来元气十足。

走过去几步,抱着手靠上门框,她歪着头笑笑。

男生原本在后门徘徊,见她出来了,连忙迎上去,有些紧张地挠挠头,耳根发红:“稚……稚子。”

“你叫我什么?”

男生声音一紧:“三……三爷。”

沈稚子满意地点点头。

“我,我抄了一首诗,可不可以给你……”男生局促地胀红脸,半晌才憋出后半句话,“给你看一看?”

说着,递出一个信封。

白色外壳,简单至极,理工男做派。

沈稚子的手顿了顿,还是接过来:“谢谢你。”

不等对方开口,她紧接着又道:“但是我说过,我抽屉小,没有地方放。”

男生愣了愣。

“所以你以后别送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旋即折身回教室。

盛苒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又是齐越?”

沈稚子脚尖勾出桌下的书箱,把信封原封不动塞到最底下:“嗯。”

“他怎么这么执着?”盛苒感慨,“给你送了那么多情书,现在还没写腻?从入学追到现在,他该给你写出一本史诗了吧?”

“……这我他妈怎么知道。”沈稚子揪揪头发,有点烦,“我太美了吧。”

“那怎么不拒绝得干脆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吊着他。”

“老子又不是没拒绝过他!”沈稚子咆哮,“我让他不要再送了!说了很多遍好不好!让他别来烦老……”

吼声太大,一片喧闹中,坐在她前面几排的靳余生突然动了动。

眼神轻飘飘扫过来,淡漠一片,没什么情绪。

沈稚子一个激灵,一瞬间怂如鹌鹑,声音陡然降下去:“……别送我这种东西。”

盛苒眨眨眼。

沈稚子摆出副三好学生的做派,一本正经:“毕竟我们还是高中生,要好好学习。”

“而且。”见靳余生又转了回去,她舔舔嘴唇,严肃地压低声音,“你们以后,不要再叫我沈三爷了。叫我……”

她想了想,“沈三好。”

盛苒愣了三秒钟。

然后发出爆笑:“卧槽哈哈哈哈你没毛病吧?”

“你有哪三好?清音体柔易推倒?”顿了顿,她用目光丈量沈稚子的身高,又指出,“不对,你这个身高,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推倒。”

沈稚子懒得跟她理论。

靳余生背脊笔直,周身气场清冷,校服外套还带着潮气,像一根挺直的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