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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49)

作者: 舒仪 阅读记录

邱伟站着不出声,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神情显得十分为难。

“为什么?”我再问一次,人已经摇摇欲坠。

他看着我,终于开口:“时间太紧找不到好房子,你先在这儿凑合几天。”

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赶我走?”

“他不想连累你,不想让你卷进来。”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他插在口袋里的右手伸出来,取出一张报纸放在床上。

我勉强拿起来,报纸在我手中被抖的哗哗作响。上面的日期是十天前,掀开里页,我看到孙嘉遇的照片。

那是一份通缉令,罪名是绑架及杀人未遂。

脚下的地板好似裂开一条大缝,我的世界在一片黑暗中完全坍塌。

眼前的黑雾散去,我醒过来,发觉自己靠在邱伟的臂弯里,头晕恶心得难以支撑。

邱伟要扶我起来,我却推开他,自己走到床边躺下。

这一躺下我十几天没有起床。

我只记得自己不停地呕吐,人也烧得有点糊涂。医生来了又去,邱伟一直没有离开。昏迷中我能感觉到他喂我吃药,扶着我喝粥。

可我完全吃不下,勉强咽进去又全部吐出来。有几次甚至吐在他身上。略为清醒的时候我一直想:是不是要死了?这样倒也干脆。

但我最后还是退了烧,渐渐好起来。

邱伟被我几乎吓死,他说:“赵玫,你命真大啊,烧这么多天居然没有转成肺炎,我都以为你要过去了。”

我冲他笑笑。真过去倒好了,再不用关心任何人任何事。一旦清醒,那张触目的通缉令仍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那么理智清醒的一个人,怎么会铤而走险,做出这样的蠢事?我不明白,完全想不明白。

我问邱伟:“是不是有人陷害他?”

邱伟怔了一下,脸上有轻微的歉意。他看着我,笑容极其苦涩:“我也希望是这样,可不是,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真的,是他做的 。”

有数秒的时间,我不理解他在说什么,只是茫然注视他翕动的嘴唇。但是我突然反应过来,身体里支撑着元气的最后一点希望,哗啦啦倒塌粉碎。

“他现在在哪儿?”

邱伟移开目光,我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警察也在到处找他,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话里很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不然我只把回程的消息发给孙嘉遇,他怎么会知道我乘坐的航班?但他不想说,我也不想戳穿他。木已成舟,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一切都失去意义。

我扭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窗外天色湛蓝,大团大团的白云正从天边飞卷而过。室外有颗不知名的大树,累累枝杈几乎伸进窗内,绿叶间掩映着大篷大篷雪白的花。

我想起回北京前的那段日子,虽然内心煎熬,可是一切都是那么正常,正一点点往好的方向转移。我离开的半个多月里,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整个世界竟似脱离轨道,变得如此荒诞不经?

“邱哥,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我厌倦地闭上眼睛。

他吃了一惊:“你病成这样……”

“我没事了。”我坐起来慢慢穿衣服,“我有私事要处理,你留在这儿不方便。”

十多天没有洗脸洗澡,蓬头垢面,头发油腻腻地纠结在一起,身上的馊臭味自己都闻得到,亏他能捏着鼻子忍着。既然仍要活下去,这个皮囊我还得接着小心服侍它。

邱伟皱着眉,他当然明白我在说什么。

“真的,我没事儿了。”我强调一句。

他不放心地追问:“你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女同学,过来照顾你两天?”

我摇摇头。这会儿我谁也不想见,就想一个人呆着。但他的话,却让我记起一个人。

我记起临行前接到的电话,诧异自己还能够笑出来:“邱哥你知道吗?我来那天,彭维维还给我打电话呢,她真牛啊,是不是终于夙愿得偿报了仇啊?她……”

邱伟却倒退两步,脸上的表情惊恐异常,他瞪着我,仿佛白日见了鬼。“彭维维?她……她在你到的那天,已经死了。”

我脸上的肌肉好像被急速冷冻,笑容一下僵住,头发全都在头顶竖起来,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说什么。

“她死了?什么时候的事?”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回过神,想起那个怪异的电话,吓得声音都岔了。

“就那天,你临来前一天的晚上,她在家里开了煤气自杀,等早上邻居闻到异味报警,人已经没救了。”

也就是说,彭维维给我的那个电话,是她的生命开始倒计时的时候。她说:赵玫,奥德萨今晚的月色真好,北京也有月亮吗?

我伸出双手捂着脸,“为什么?”

维维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没人知道,据说她没有留下任何遗书。不过验尸时警察发现吸毒的痕迹。”

我震惊地抬起头:“吸毒?”

邱伟点点头:“你还记得罗茜说过的话吧?”

罗茜?她说过什么?不过一个月前的事,却好像已相隔一个世纪,我摇摇头,完全记不起来了。

邱伟叹气:“她跟的人里面,有几个好鸟啊?恐怕是上船容易下船难,她一个女孩儿又能怎么办?那些王八蛋控制人的方法很多,毒品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种。”

我拼命地摇头。我不相信,那样鲜活靓丽的生命,自小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美丽女孩,怎么会走这条路?

邱伟神色黯然:“嘉遇警告过她,她差点儿烧了他的房子。帮她转学,她也不肯离开。说起来如果不是那次火警,嘉遇也搭不上消防队这条线,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儿,都是命啊……”

我垂下眼睛,心中似有人用钝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切割,疼至麻木。

帮他推波助澜的,还有我。这是难以逃脱的宿命,环环相扣,开始时一切早已注定。

邱伟离开了,走之前留下他的新住址。他和老钱在孙嘉遇出事之后,为躲避对方的报复,都先后搬离了原来的住处。

等他关上大门,我才勉强挪下床,脚步虚浮,象踩在棉花堆里,走了几步已是一身虚汗。

公寓里依然一片狼藉。

我蹲在那堆乱七八糟的行李前,想找出原来的睡衣和毛巾。打开行李箱,最上面却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男式衬衣。

我的心口象被铁锤重击一下,怔怔地抱着衬衣站起来。

这件衣服,是孙嘉遇所有衬衣里我最喜欢的一件。每次他穿起这件衬衣再戴上墨镜装酷,我总逗他说象基努里维斯他弟弟。

他为什么会把这件衬衣留给我?是想告诉我别忘了他?

我傻傻地靠墙站着,一时间痴了。略微动一动,便听见衬衣口袋里好像有东西在沙沙响,我小心地取出来。

那是两页纸。一张是地下钱庄的存款凭条,我曾经见过的那张。另一张是份授权协议书,上面用潦草的笔迹写着:本人愿意将此存款转交赵玫全权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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