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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10)

作者: 舒仪 阅读记录

“那大家就撺掇我姥爷去。反正老爷子耳背,老师说什么他都听不明白。”

“哎呀,谁上辈子没烧高香,摊上你这种学生?” 我得用力握紧拳头才能忍住大笑。

“嘁,没有我,他们的教学生涯该有多寂寞!S中的语文老师,至今还记得我。有次期末考试,给古文填空,上句是穷则独善其身,哎,你知道下句是什么吗?”

“不就是那什么富则什么什么天下吗?”

“什么跟什么呀,我直接就在下句填上了,富则妻妾成群,把老头儿气得直哆嗦,说这辈子遇到我,总算开了眼!”

我则笑得浑身哆嗦,“你爸妈也不管你?”

“我妈?”他耸耸肩,“我妈比我还神。那时候为逃晚自习看《射雕》,天天找我妈磨唧。她嫌烦,干脆写了一本请假条给我,随用随填日期,各种各样的理由,一个学期我就高烧了七八回,把班主任吓得不轻,以为我得了白血病。”

我捶着仪表面板几乎笑背过气去,这什么人啊这是!

“就你这样的,还能考上大学?真没天理了!”

他得意洋洋地笑,“别说,我居然上了B大的分数线,当年可是全校轰动啊!”

眼看着公寓在望,他的笑声却突然停顿,猛踩一脚刹车,我没有防备,向前猛冲一下,脑门差点磕在玻璃上。

我有点恼怒,“怎么回事儿?”

他一声不响,盯着前方的某个地方,神色惊疑不定,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住的公寓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映着车灯雪白的光柱,车牌上“TTT”三个打头字母异常醒目。

一对沉浸在激情中的男女,正吻得难舍难分。女人的腰肢后仰,几乎贴在发动机盖上,及腰长发委顿于上,如一朵盛开的黑色大丽花,这不是维维还能是谁?

她被跑车的引擎声惊动,挣扎着朝这边转过脸。远远看过去,她的五官模糊不清,却仿佛带着讥讽的笑意,接着她扭头,索性把整个身体都紧紧贴近那个男人,两人吻得愈发如火如荼。

我偷眼看孙嘉遇,他脸色铁青,难看得吓人。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

过一会儿他突然打转方向盘调头,竟朝着来时的路驶过去。

“哎哎哎……你干嘛?”我有些着急,连声叫着,“已经到了,你先放下我再说啊……”

他象是没听见我说话,一直把车驶离公寓区,才停在路边熄了火,摸黑点起一支烟。

路上不时有车经过,车头大灯的光亮扫过,照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我觉得无趣而尴尬。这最后的香艳场面,维维是为了做给他看,显然他对维维还有旧情,那我杵在这儿又算什么呢?

我推开车门同他道别:“我走了。”

他“嗯”了一声别过脸,神色有点茫然。也许是我多心,类似的表情,在维维脸上似乎也出现过。这么时髦悦目的一对男女,他们在一起才算旗鼓相当,我没法儿跟维维比,可也犯不着做别人闲暇时的点心。

走出十几米,他追上来拽住我的手臂,“你干嘛?上车,我送你回去。”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的晚饭。我自己能走回去。”

他用力扳着我的肩膀,把我的脸转到路灯下,“好好的,突然这么别扭,我得罪你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国内的女孩儿怎么都这样?”他非常不耐烦,“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我笑笑,“再见。”

这次他没有再追过来。

我一个人在路上走了很久。天气极冷,呼吸间眼前被一片白雾笼罩,我想笑,眼泪却淌下来,流了一脸。

是我错了,被黑暗里的声音所迷惑,做了一场不该做的绮梦,起了不该起的奢望。洋葱一层层剥开,我也流了泪,可里面并没有让我惊喜的内容,最终还是颗洋葱头。

取出钥匙开了家门,屋里依旧漆黑一团,维维并没有回来。我不想开灯,黑暗里摸索着倒杯伏特加慢慢喝下去,渐渐浑身松弛,然后明白,为什么维维会在家中常备着烈酒。

在沙发上胡乱滚着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天已大亮。维维的房门依然关着,没有回来过夜的痕迹。我匆忙洗把脸,换好衣服赶到学校。因为宿酒未消,整个上午头痛如裂,镜子里的脸色有点发青,两个大黑眼圈,吓得我暗自发誓,下回再也不喝酒了。

课上到一半,包里的手机开始振动。我出去接电话,电话那头是彭维维,她居然在警察局。

“赵玫,带点儿钱赎我出去。”她的声音沙哑疲惫,不复平日的圆润。

我吃了一惊,手机几乎脱手落地。“维维,出什么事儿了?”

她垂头丧气地回答:“你来了再说。”

“好,你等我。”

我挂了电话,顾不上收拾书包,只取了钱包和护照就冲出校门。

奥德萨街头的出租车极少,我拦辆私家车讲好价钱,先到银行取了现金,再直奔警察局。百忙当中不忘打个电话给安德烈。“安德烈,麻烦你帮我问问,到底为了什么?”

到了警局,一身警服的安德烈站在大门口等我。我跳下车朝他跑过去,他快步迎上来,一边带我往里走,一边把事情经过尽量简捷地告诉我:“两人半夜喧扰,女方试图纵火,邻居报了警。”

“维维纵火?”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人是谁?”

他不出声,朝一边的走廊努努嘴。

我的视线追随过去,呵,我竟然看到了孙嘉遇。他一动不动靠墙站着,嘴里叼着一只烟,已经结了长长一条烟灰。眉骨上方贴着一块纱布,衬衣上血迹斑斑,揉得一团糟,脸上分明有几处指甲刮过的血痕。

我望着他,心头划过一阵异样的疼痛,一时间呆住,竟然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直到安德烈提醒我:“玫,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强压下心里的痛楚,“彭维维呢?”

“还在接受警方的询问。”

安德烈指点着我办理复杂的保释手续。我忍不住质问:“为什么男方无需做这些?”

“赵小姐,是你的朋友伤人在先,又试图放火与对方同归于尽,几乎造成燃气爆炸。”那美丽的女警笑着回答,“你说该控告谁?”

我顿时哑然,闭上嘴不再说话,默默地交钱签字。值得吗维维?我在心里叹息,非要闹得两败俱伤,倒让不相干的人看了笑话去?

手续办完,一名女警带着维维出来。一夜未眠,她憔悴了很多,下巴愈发尖俏,大眼睛里一片空洞。我原想教育她两句,见此情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到我,维维脸上仿佛有羞愧之色一闪而过,但不过片刻便消失了,她依然倔强地仰起脸,绷紧了唇角。

我向安德烈致谢道别,他吻我的脸颊,依依不舍地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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