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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会记得(出书版)(2)

过了好久,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你不热吗?”

废话,我当然热啊!十斤的大棉被盖在谁头上不热啊?但我真的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把那个香皂盒子拿出来,再像表演近景魔术一样从盒子里抽出几千块钱来。

搞清楚状况之后,眼镜男的眼睛里投射出极其鄙视的目光:“你真是over,这有什么关系啊?别那么虚荣OK?”

在他的掩护下,我终于艰难地把钱从香皂盒子里取出来了,后来看到“汉语言文学”五班的花名册我才知道这个总把“over”和“OK”挂在嘴上的眼镜男居然是我们班的班长梁铮。

我问他:“你是怎么当上班长的?”

他倒也很诚实:“我是第一个报名的。”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很想问但又不好意思问:你总说的那个“over”跟我认识的那个“over”是一个意思吗?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上帝在造某些人的时候无疑是特别用心的。比如筠凉,漂亮就算了,还身材好,身材好也就算了,还是个高官的女儿。

还有那个叫顾辞远的家伙,聪明也就算了,居然还把聪明用在正道上,年年拿奖学金就是为了请客吃饭。当然啦,人家家里不缺钱啊!可是凭什么上天还要给他一张那么好看的脸?凭什么?

所以说,投胎真是个技术活。

报名的时候我又认识了一个让我觉得上帝很偏爱她的女生,她站在我的前面,两条腿细得像火柴一样,转过脸来吓了我一跳,我很想问她,这么热的天打这么厚的粉底,皮肤受得了吗?更夸张的是她两颊的阴影,我真想问问,你知道你的阴影打得像络腮胡子吗?

她看都没看一脸欲言又止的我,而是娇嗔着直接对站在队伍旁边维持秩序的梁铮说:“班长,我好热哦,你去帮我买一瓶橙汁来好不好嘛,要冰的哦!”

看着梁铮屁颠屁颠远去的身影,我悲哀地想,班长,你才真的over了。

筠凉跟我说她想了点办法把我们安排在一个宿舍的时候,我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我说:“不是吧?不同专业不同班,也能安排在一起?”

她朝我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神情中略带一点骄傲:“这个学校的书记跟我爸都不知道多少年的交情了,这点小忙算什么啊?没事,跟着姐姐我走,保证你有肉吃。”

这一点,不用筠凉说我也知道,金钱和权力能摆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我们手忙脚乱地把行李安置好,刚打了一盆水准备打扫卫生的时候,那个要冰橙汁的卷毛女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她找了一张空床坐下来,边喝橙汁边向我们介绍她自己:“我叫唐元元,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那个‘圆圆’,是写‘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那个元稹的那个‘元’……”

耳朵里塞着nano耳机的筠凉根本没听到这么长一串不知所云的绕口令,但是我身为“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惭愧得差点没喷出一口鲜血。

冷静下来之后,我由衷地觉得这个女的跟那个over班长还真是绝配:中西合璧,天下无敌啊!

那天晚上我有幸目睹了卸妆之后的唐元元,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要打那么厚的粉了。怎么说呢?她的五官倒也不难看,就是皮肤太差了,一脸的斑让她看上去显得特别沧桑。

她精湛的遮瑕技术让筠凉都叹为观止:“你真应该去演画皮啊。”

唐元元不以为然地对我们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A杯的胸也可以隆成G奶,男人都能变性成女人,我这点斑算什么呀?等我有钱了就去做个激光祛斑,顺便还开个内眼角,到时候不知道多少男生追着我跑呢。”

筠凉对她点点头:“好样的,我就是欣赏你这种盲目的自信。”

她笑一笑,这个世界上除了胸怀宽广、海纳百川的人之外,还有一种人也同样能做到“宠辱不惊”,那就是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那种人。在他们的臆想里,自己是最完美的,旁人所有不友善的言辞都是出于对她们的嫉妒。

第二天的新生大会不能迟到,唐元元在天光微亮的时候就起来开始化妆了,我和筠凉都还处于不清醒的状态,而等我们洗漱完毕之后,昨天晚上那个满脸斑点的唐元元已经换了一张面孔了。

唐元元背着那个绿色的LV,对我们回眸一笑:“那我先走了,你们也快点哦。”

她走了之后筠凉问我:“那个包是真的假的啊?”

我耸耸肩,我真不知道,不过昨天报名的时候听她跟别人说,这个包包是限量的,全球两百个,中国就十个,其中一个在赵薇那里,我猜可能剩下九个全在她那里吧?

筠凉白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觉得我刻薄,但我也不甘示弱地白了回去:你以为你很厚道吗?!

我们在食堂挤了好久才买到早餐,卖包子那个窗口的大妈态度不够友善,当我拿到那几个袖珍烧麦的时候不禁脱口而出:“这么小,怎么吃得饱啊!”

她白了我一眼,一边手脚麻利地帮别人装包子一边还回复我说:“你才买一块钱肯定吃不饱啦,你买十块钱看看吃不吃得饱咯。”

我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十块钱的烧麦那不是吃饱,是撑死!

随着慷慨激昂的音乐奏起,礼堂里原本喧嚣鼎沸的人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我在下面一边愤愤不平地咀嚼着袖珍烧麦,一边和筠凉下着五子棋,一边还不忘攻击她:“开学第一次开大会,你就跑到我们班来,你这么高调迟早要被你们班那些女生排挤的!”

她骄傲地说:“从来高处不胜寒,我早习惯了。”说完还不忘对我手中油乎乎的烧麦翻了个白眼。

虽然筠凉这句话有点欠扁,但其实说的也是实情。

在我们还没有成为好朋友之前,苏筠凉就是校园里耳熟能详的人物。对于大家评价的傲慢、冷漠、乖张,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总是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对学校里任何的流言蜚语都采取无视的态度,无论那些女生是嫉妒还是羡慕,无论那些男生是欣赏还是不屑,那都是与她无关的世界。

只是在她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我陪着她在很厚很厚的积雪中走了很久,漫天漫地的白,雪地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印。

她轻声说:“初微,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那是我记忆中筠凉唯一一次那样伤感地展示出自己的孤独,我也是要到很久之后才会真正明白筠凉的意思,才会真正了解在她倨傲的笑容的背后,在她貌似光鲜的成长路途中,隐忍着多少不可言说的暗伤。

我们正下着棋,有个男生走到筠凉旁边的空位上想坐下来,筠凉连忙喊:“哎,有人,不好意思!”那个男生略微遗憾地挑了挑眉,只好起身走了。

我趁筠凉不注意多走了一步,没想到她一看就发现了:“宋初微,你真无耻啊!”

我连忙转移话题:“那个……你给谁留位置啊?”

她白了我一眼,估计是觉得我太无赖了,竟然插起耳机开始听歌不理我了。

嘁,有nano就了不起?我也白了她一眼,环视起四周的同学来:啊,有带了扑克在下面偷偷斗地主的,有看杂志的,还有用智能手机上网看股市大盘的,似乎还有对诗的?啊,不好意思,那不正是才华横溢的唐元元和满腹经纶的班长大人吗……

看样子,大学确实是一个飞禽走兽、牛鬼蛇神应有尽有的地方。

不知道台上的校领导换了几个,因为他们说的话都差不多。不对,岂止是他们几个人说的话差不多啊!我觉得从小到大所有学校的领导说的话都差不多。

接着就是打了鸡血的学长学姐们致欢迎词,看着他们亢奋的样子,我觉得他们打的还不是普通的鸡血,应该是那种摄取激素过量了的鸡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