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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陈恩静(出书版)(97)

作者: 吕亦涵 阅读记录

这一晚,他没有离开她房间,也没再做什么,只是抱着她,一整晚,抱着她柔软却虚弱的身子,抱着她脆弱却坚持的决定。

一整夜,那么紧。

只是隔天醒来时,她不见了。

他的怀抱空了,床上只有自己的身影,跑出房间时,整个大厅也空空荡荡,再跑回房,拉开衣柜——空了,里头她常穿的那几套衣服已全部消失。

说来也是可笑,明明是在他怀中消失的,可阮东廷还是将电话挂到了各处——妈咪那,Marvy那,甚至还没上班的杨老也接到了他电话——

“有有有,太太刚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她身体不舒服,想请假几天……”

“有没有说去了哪?”

“没有啊……对了,通话时我好像听到了飞机起飞的通知,难道是在机场?”

他挂掉电话,随后火速拨下一连串号码:“马上派人到机场,太太准备搭飞往厦门的机,你找两个可靠的人,务必全程保护!”

她去了泉州。

从香港搭飞机到厦门,再转大巴回泉,熟悉的闽南话和着海风腥湿的气味,从四面八方灌入她感观。

在客运中心等待大巴时,她买了一份报,当地的小报。可也是讽刺,那报纸一摊开,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阮东廷与何秋霜在尖沙咀庆生的照片。拍得好清晰,俊男靓女亲密无间,正一起将香槟注入精心排列的酒杯里,好一场盛大的生日宴,报上写:这是“何秋霜大病初愈后两人共度的第一个生日”,“阮何联姻指日可待”,“强强联手欲创酒店行业新辉煌”……

已然忘了,他背后还有一个未签字离婚的“阮太太”。

她将报纸扔进了垃圾桶。

隔着陆港两岸那么威严的海关,隔了六百四十公里的路程,那信息还是大张旗鼓地传到了这里,意思是不是,就连远在故乡的人也都知道了这场可笑的变动?

是。

回到家时,阿妈正在后花园里浇菜。这栋典型的闽式小别墅是结婚那年阮东廷雇了师傅过来建的,后头一大片花园,勤劳的爸妈都拿来种菜了。

就像是心有灵犀,浇菜的陈妈突然从满眼青葱中抬起头,然后,愣住。好半晌,老妇人讷讷地掉了手中的水管:“恩静?是恩静?”她不敢相信地擦了下眼睛。

“阿妈……”她声音好轻,是近乡情怯吗?看着阿妈惊喜的样子,恩静突然握紧了行李箱,仿佛不这么做,两只手便不知该搁到哪里。

“真的是恩静啊!老头子,恩静回来啦!”阿妈好高兴地穿过菜园跑过来,可跑到一半,看到她身旁的行李时,那道由衷的笑僵了一下,突然间,就不是那么由衷了。

是不是连家里也知道了那一些事呢?

恩静强撑的笑说不清是心虚还是无措:“阿妈,我……”

“没关系、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阿妈避开了她的眼,匆匆替她拖起行李,转身快她一步走进屋时,一只手往突然湿润的眼眶上揩了揩。

原来避开她的眼,是为了不让她看到她陡然迸出的泪。

原来,家里也已经听到了风声。

“老头子,恩静回来了!”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了厅堂,阿妈又强打起精神,可许久,里头也没有动静,直到恩静跟在她身后进了屋,才看到爸爸正僵硬地站在里厅,看到她时,有一瞬的不敢置信。

可很快,就和阿妈一样,他的目光在掠过了她的行李箱之后,迅速牵出了满脸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可她知道,他们都不怎么好。

那个年代的闽南,离婚是多严重的一件事?

可他们谁也没有提。

大哥还没回来,厅中只她和父母三人。阿妈从进屋后就不停地絮絮叨叨:“得煮点好吃的,我们恩静最爱吃阿爸做的清蒸鱼和蚵仔煎,不行不行,才刚回家,得先吃点汤圆啊……”

而爸爸呢?在妈妈的絮叨中,默默将恩静的行李拉进了她房间。

自嫁到阮家后,她又在这房里住过了几次?可房间干净整齐得就像她昨晚才刚离去。妈妈说:“你阿爸啊,每天都要把你的房间扫一遍,说万一恩静突然回来,才不会没有地方住啊,尤其是最近看那些报纸……”她不敢说下去了。

那一晚,吃完汤圆后,爸爸就称困,先进房了。她和阿妈在餐桌前漫无边际地聊了好久,好久,阿妈才终于绕到了重点上,那么小心翼翼地,就像是生怕一不注意就要让她伤心般,她悄声问:“所以你和阿东那孩子,就这样了吗?”

恩静沉默了。

所以她和阮先生之间,就这样了……吗?

大概,是这样吧。

其实爸爸还没睡,回房时路过他的房间,就看到他背对着房门,默默地坐在桌前。房内灯光昏暗,却清楚地照出了父亲一根根花白的发。他面前正放着一个大红色的首饰盒,只消看一眼,恩静就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唇,差一点,差一点点就要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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