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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爱(出书版)(33)

作者: 金陵雪 阅读记录

伍宗理的帕金森病发展非常迅猛,已经不良于行,只能坐着轮椅来看昏迷不醒的外孙女。

“不乐观。”虽然已经六年不摸刀,但他有丰富经验,亦如是说,“可能,就这样了。”

做过一次电极植入的他,病情仍然持续失控。手足抖得厉害,只是想摸摸外孙女的脸,可是却控制不住力道。

脸颊被猛戳了一记,闻人玥一点反应也无。

“她已经长得这样大了。这么美,和她妈妈一样。”

“她再也不能坐在我膝上了。阿玥啊,看见外公这个样子,会害怕吧。”

短短几句话,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断断续续说出来。

应思源突然在轮椅前跪下去,痛哭失声:“老师!我不知道怎样对您交待……”

“我知道。聂未处理的很好。”伍宗理吃力道:“思源。做医生就是这样——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一直去安慰。我知道你们尽了力。不要有负罪心理。”

应思源流泪道:“我总觉得自己可以创造奇迹,可是一次又一次地失败。阿玥那么信任我,连最可怕的秘密都告诉了我,我却——老师,我非常难受。”

他一向如此,对病人太多情。性格使然,拖累半世。

伍宗理叹了口气,挣扎着转向一直不曾说话的爱徒聂未:“你呢?你怎么想的?你也需要我这个帕金森三期的老头子来安慰吗?”

穿着白袍的聂未,站在闻人玥的床边。

他有军人的风骨,一向站得笔直。

可现在他那颗漂亮的头颅也微微地垂了下去。

“老师,我不需要安慰。”

每时每刻,他只有一对眼睛,一双手,一颗心,一张手术台,一个病人。每每成功,不是上帝眷顾,是实力在说话。每每失败,要快速整理心情,面对下一例病患。

“医生从不创造奇迹。医生不能成为病人的信仰。”他一向清醒到冷酷的境地,“所以老师——作为医生,我不需要任何安慰。”

过了四十八小时,闻人玥仍未苏醒。

监护仪显示昏迷中的她还会进入深度睡眠,而且睡眠十小时后她的脑电波便开始活跃,与醒着无异,直至下一次深度睡眠。

她的身体在自我保护,呼吸代谢一切正常,只是任父母不断呼喊,哭求,她也睁不开眼睛。

所有方法都用尽,应思源发起号召,请同门师兄弟来帮助,邀请全世界各地的脑外专家做视频会诊。

一管又一管的血自闻人玥体内抽出,一份又一份的检查验出来——他们能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她的神经系统瘫痪了独立的一部分。

人体的各大系统互相依存,互相牵扯,但闻人玥的呼吸系统,循环系统,内分泌系统统统正常。

“她只是睡着了。”有专家斩钉截铁地表示,“她缺少一个醒来的契机。试试电击——已经试过了?其他可以刺激神经中枢的药物呢?必要的话我会考虑静脉推注适量二乙酰吗啡……”

“这是个唯物的世界,但有些事情科学无法解释。”有专家痴迷于闻人玥这一病例,“她真是研究神经系统的绝妙模型……我可以取一部分她的脑组织做研究吗?”

“我国有个童话故事,叫做《睡美人》。睡美人的手指被纺锤扎中,昏睡一百年,醒来如常。”又有专家这样说,“也许这并不是作家幻想出来。”

“不,那是我国的传说。”有法国专家反驳,“被你们德国人收录入《格林童话》而已。”

“我相信最终的突破也一定是由我们提出。”那德国专家笃定道,“我们的神经细胞再生刺激研究五年内一定有重大突破。”

院方束手无策,最终定性为中度昏迷。

闻人延气得发狂,大闹脑外:“应思源你这个草菅人命的畜生……”

聂未站出来:“主刀的是我。”

闻人延一拳打过去。聂未竟然没有躲开,被打了一个趔趄。

一腔怒火无处可泻,闻人延提请申诉。在第三方监督下,院方的医学委员会开始着手调查。

手术风险在术前已经宣告,手术录像亦可以证明,聂未从技术到操作,并没有任何差错。

这实在是一场无可指摘的手术。

若不是病人沉睡,简直可以作为医学院学生观摩录像;若不是在手术期间,原本应该主刀的应思源出现了问题,将手术交到聂未手上,这会成为前辈栽培后辈一段佳话。

但两人毕竟犯了错,都受到了警告处分。

聂未从来对这种小事看得很淡,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老师希望我们做好准备,两年内为他做苍白球靶向定位损毁术。”

苍白球损毁术是帕金森病人最后的希望,且不说手术成功率极低,即使成功,病人的好转也有如昙花一现,只能维持最后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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