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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250)

作者: 行烟烟 阅读记录

心中陡然一颤……他……

她一眯眼,上前贴近他,抬手轻摸他陡削侧庞,淡声道:“云宾二州调来的四万兵马,是去了北面,还是去了东面?”

“东面。”他答,声碎利落。

风过缨乱,她蓦然一垂手,撇了眼去望别处。

邰涗军中,自方恺以下数十将校,亲睹狄风甲骸惨状,群愤而怒涌,纵是不得君命,也要趁巍州大捷之势向北讨伐燕朗屯于仓、顺二州之部!

下面种种举动她全知,可她却无力参拦。

任他全权主张。

但眼下他披甲握盔,俨然一副挂帅将出之样,且又命邺齐大军发往东面,分明是要借机去攻中宛都城吴州!

虽是一点不瞒她,可她却满心不是滋味。

共伐南岵之时梁州被她所夺,想必他心中定不痛快;中宛一战,吴州他当是势在必得……

心下正兀自思量时,下巴猛地被他一把握住抬起。

她小喘一声,抬眼瞪住他,正要开口时颊侧被他一捏,立时便酸得说不出话来。

他眸光窜火,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东攻吴州,我不瞒你。但,北伐燕朗之部,我将与方恺一并率军而行!”

她呼吸骤然一窒,惊不能言。

竟未想到,他着甲及身御驾出营,为的竟是领军北上……

回神之刹,她蓦然抬手,狠狠打落他的掌,死盯着他,咬牙道:“不须你为了我,领军赴北收复仓顺二州!”

“并非全是为了你,”他低声道,眼里跟着一黯,“早就说过,狄风战逝,我心亦痛。”

那般铁骨铮铮之帅,转眼便成森骨锈甲一堆,谁人看了,安能不痛!

她一下子便又喘不过气来,朝后退了小半步,膝间卡在矮栅上,才将身子稳住。

心底抽搐难耐。

莫论邰涗东路军中数万将兵,便是那夜在场的邺齐将领们,哪一个不是昂藏七尺却攥泪的!

沙场倨傲,虽有槊戈相争之往历,然逝者长眠,沸血男儿如何不存哀人伤己之痛。

贺喜眉沉面紧,走来一把将她拉起,按进自己怀中,觉出她在拼命挣扎,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力,牢牢箍着她,低头在她耳边道:“大军拔营,给你留了一万人马,你移驾去巍州城中,等我回来。”

此去不知需得多少时日,大营之中未得重兵护驾,若她一人留在营中,他会担心。

她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又软,任他抱着她,半天不动,亦不开口。

他只当她是默然应了,大掌一勾她的手,扯了她便往行帐那边走,脚下步子迈得极大,口中低声又道:“不得不进水食,不得彻夜不眠,不得擅自离城向北……”

她用力掐他,阻了他的话,蹙额不语。

他也不再开口,慢慢地握了握她的手,珍且怜惜,低了眼一直看着她的侧脸,直至近帐五十步远,才挪开目光。

松了她的手,沉沉无声而叹。

她停了停,似要转身,却终是未转身回头,攥了拳便快步进帐去了。

竟是未留一字。

他眸子黯淡无泽,眉落人冷,目送她一路入得帐内,又停了许久,才转身抖甲而走。

远山愈苍,夜色愈黑,风愈大,心愈凉。

帐内烛烟缭绕,却是清冷。

英欢走去内帐,自床榻之下翻出那袭紫赭络璃软甲,手指轻抚,垂睫阖眼,半晌之后起身,开始宽衣解发。

系紧里衣,着甲上身,将长发高高拢束起来。

她低眼,弯身换靴,然后又去床榻内侧掀了皮褥,摸索了一阵,抽出那把湛青之剑。

眼眶一酸,鼻尖忽而一红。

握住那剑柄,缓缓抽剑而出,断刃犹利,折了帐中烛光半寸,隐隐带了血亮之茫。

持剑半天,才收剑入鞘,挂上腰间。

人已定了心思。

她走到外帐,撩帘出去,让外面守兵去将青骢御马牵来,而后回帐灭了几支角烛,待光影渐黑后才去一旁马扎上坐下。

马儿轻嘶声传来,帐外士兵近帐来禀,“陛下,马已牵来。”

她低应一声,未多言语,抬手去摸腰间黑剑,任人同昏暗沉沉的帐中尘泽混在一起,一动不动地坐着。

过了不知多久,远处又起人马腾驰之声。

她手一拨剑,登时起身,大步出帐,瞥一眼外面几个守兵,吩咐道:“传朕之令,让守营兵马由各营指挥使带了,集阵至大营北门!”

士兵虽疑却不敢问,领命而退。

她抬头朝东面望了一眼,见尘沙之迹在夜色中仍然可见,不由一抿唇,快步过去,扯缰踩蹬,翻身上马。

口中低喝一声,鞭落马驰,直直往大营北面奔去。

一路风过人凉,蹄踏石溅,北面人马重重之阵望之不尽,阵中黑底帅旗淡隐于苍黑夜中,只见条条傲爪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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